御幸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
“你这是什么打扮啊?”
他伸手一把摘掉沢村鼻梁上的墨镜。
沢村往后退了一步,扯紧了连帽衫的衣领,掷地有声地反问:“要是被认出来怎么办?”
“你这个样子才比较可疑吧。”
御幸隔着帽子拍了拍他的头。
沢村缩缩肩,一脸不情愿地妥协了。
这个点的火锅店没有多少顾客。点菜苦手的两人听从服务员的推荐选择了一份套餐后,就躲进了包厢。
沢村是那种不太能吃辣却屡屡要挑战自我的类型。所以他总要点好几杯冰豆奶,吃一会儿就得中场休息一会儿,譬如把嘴唇泡在冰水里冷却。
这样的场面不管领略多少次,御幸还是会觉得好笑。
他们的聊天内容大体还是离不开棒球,毕竟他们因此相识,现在也乘坐着通往相同目的地的列车。虽然不是同一班次,沿途的风景也有所差异,但是有趣的见闻依然可以分享。
饭后他们径直去了附近的一家超市。在挑选洗漱用品的时候,一直在附近徘徊的两个女孩子偷偷咬了半天耳朵后,终于不好意思地来问他是不是御幸一也。
“我可比他帅多了吧?”他勾勾嘴角,惹得女孩子们对视一眼红着脸说抱歉。
这是御幸惯用的伎俩,所以即使他不做外貌上的掩饰,那漫不经心的语调也能让人相信“他也许真的只是和那个御幸一也长得比较像”。
沢村手搭着货架没做声,直到她们离开了才转过身来,御幸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那一刻,他很不厚道地想,如果此时被粉丝发现就好了,两个人就这样在春日里逃亡好像也挺浪漫。
结完账后,他们提着两大袋食物从人流量更小的一边通道出来。
沢村一本正经地发表感慨:“公众人物真是不容易啊。”
御幸闻言不给面子地笑场了。
“有什么好笑的!”
“这是赞同的笑容哦。”
“不过,其实如果需要我签名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等等,那种东西真的会有人要吗?”
“喂!”
这样的场景不知道上演过多少次,他贪恋这种氛围,就像专门为他们两个人打造的一般。下次又如期而至地重复。
沢村张牙舞爪地唬弄了一番,又重重地往前迈了几步,打定主意要远离这个总是热衷驳他面子的人。
却忍不住在经过的玻璃橱窗上悄悄捕捉他的侧脸。
***
曾经有人问御幸:刚毕业的时候,最不习惯的是哪一点?
他的第一反应是——身边少了一个闹哄哄的家伙。
不过还好那个家伙用短信弥补了一点。高三的沢村常常会发来近况,比如比赛进行得怎么样,球队大家的表现如何,更多的是关于他本人的讯息。
有时候是懊恼“今天又失误了”,隔天可能又在沾沾自喜“这次进步很大哦”。
不管如何,他都在稳扎稳打地前进,御幸为他的成长感到高兴。
但是回复的时候又会“冷酷无情”地说:“可别得意忘形了。”
每在这时,对面顶着背番号的头像就会大言不惭地回击:“以后接我的球可就要预约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真是个笨蛋。御幸笑着摇头。
“在和女朋友聊天吗?”队友曾经这么问过。
御幸一愣,随即解释道:“不,是以前高中棒球队的学弟。”
从对方的表情里看不出来是否相信了他的说法:“是吗?从没见你笑得这么温柔呢。”
和沢村聊天的时候,他露出的是这样的表情吗?
御幸低下头,手机屏幕映出的只是一张困惑的脸。
至于什么时候开始减少联系,他找不到确切的时间节点,这个过程并不算突兀。
本来他们的聊天就不是持续性的,经常说着说着突然中断,没准又是训练去了——他们对此心照不宣,可能过去好几个小时甚至隔天才又重新续上话题。
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沢村进入职棒之后吧。
沢村刚拿到职业棒球的通行证时,大家给他举办了一场像模像样的庆祝会。20周岁前不能饮酒,于是沢村当晚以可乐代酒,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卫生间。散场的时候,他还兴致勃勃地说个不停,御幸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喝醉了。碳酸饮料也会让人产生醉意吗?
夜色已深,当时沢村的住处还未落实,他便去御幸家将就了一晚。
御幸记得那一晚的星星尤其明亮且繁多,像是夜色太过饱和而析出的美丽晶体。晚风哈欠连天地穿梭于楼层间,他们坐在阳台上,直面它呼出的寒冷气息。
沢村摩挲着手臂,打了个寒噤:“哇,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