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都是真话,只是隐藏了最关键的信息。
光渡有些恶意的想。
皇帝知道他落到李元阙手里了吗?知道他被李元阙藏在一件小屋子里,将近两个月都不曾出来过吗?
如果知道的话,皇帝会怎样对他呢?
皇帝大概是不知道的,连一点点风声都没听到过,要不然皇帝不会如此关心他,也不会脸含歉意,更不会毫无芥蒂。
既然光渡说自己受了伤,那皇帝自然也不会毫无表示。
如今孙老已经远遁中原,皇帝招来的是常太医,这位是皇帝的心腹,光渡没有办法让他像宋珧那位师叔,在宫内为他打掩护。
但好在光渡身上的伤,本来就不需要遮掩隐藏。
光渡拆下腰带,脱下外衣,常太医小心为他接下绑带,他胸腹两处刀伤,即使如今已经愈合,但依然能从那狰狞的皮肉边缘,看出当时的凶险情况。
常太医检查后道:“这一处伤口确实凶险,几乎是挨着心过去的,万幸光渡大人身受皇恩,有神明护佑,能死里逃生,躲过这一劫,如今外伤虽然已经痊愈,但终究伤于心脉,光渡大人日后还需要仔细将养,不宜太过劳累,却不会落下病根。”
即使不听太医汇报,只是看到眼前那狰狞的伤疤,皇帝都很难怀疑光渡受过致命伤的这个事实。
没人会随便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皇帝见到那伤,心中便已经信了八分。
既已验完伤口,光渡重新穿好衣服,月白的里衣覆盖身体,将前胸狰狞的伤疤遮住。
但这样的身体受伤,总是会让人感到遗憾。
如白玉落纹,初雪踏痕,美依然是美的,但原本的无瑕被破坏了。
虽然他本人依然是那样的好看,更因消瘦惹人垂怜。
养伤去毒的日子,光渡身体形态变化太大,如今即使让皇帝看到身体,也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光渡伤成这样,皇帝心中压着火,却一时也发不出来。
若是发生这种情况,皇帝是一定要责问保护光渡的人的,张四是他派去贴身保护光渡的,可现在张四已经被他下到大牢里了。
更何况,这事若是深究起来,当时张四不在光渡身边,还不是因为皇帝自己下的命令?
可谁能想到……
等光渡到了黑山后,一切事态的发生,就不再受皇帝所控制,蒙古夜袭一营覆没之事,至今没能找到幕后黑手。
蒙古对夏国颇多疑心,经此一事后,蒙古可汗更是震怒,皇帝只好赔了不少礼,将本就并不丰盈的国库再次掏了个底,才勉强平息了蒙古的怒火。
常太医离开后,皇帝才长长叹了口气,脸上显出疲惫的神色,“这段时日你不在朝中,不知道最近发生了许多事……你终于回到孤身边,孤心中,也终于有几份安稳了。”
“如今朝野内外,孤可信之人不多,工部尚书是你的位置,既然你回来了,就好好坐,坐稳了。”皇帝握住了光渡的肩,意味深长道,“身体要紧,但也别放松警惕,忽略了你眼前的敌人。”
光渡听出了言外之意,“臣知道了,等一会离宫,就前往工部。”
光渡告退离去时,皇帝有些不舍,想再留他说说话时,但没想到,之前被他斥退的美人却也没有消停。
乌图却小碎步走了进来,“单美人亲手煲了人参鸡汤,特来送与陛下。”
在光渡面前提起自己新纳的没人,皇帝脸色也变得难看,“叫她回去!”
可是这边光渡已经抓住机会告退了,人都退到殿边,行个礼就出去了。
皇帝终究没脸留他。
从太极宫走出来的时候,光渡感觉很是轻松。
新进的美人调教得好,让他有一点好奇,这位美人是谁送进宫的?
倒算是帮了他的忙。
……
在光渡去向不明的这两个月,工部里同样天翻地覆。
这位名义上的尚书不在,下面各自结党成派,心思各异。
工部里,火器厂归属、修建水渠这两件最要紧的事,再过去的几个月中,众派别明争暗斗许多次,各方势力都在观望,而随着光渡回来,局势将再次变化。
兵部在抢光渡的火器厂,但是兵部不足为惧,有李元阙带着西风军在戍边,皇帝的兵部形同虚设。
光渡一回来,火器厂的人就定了心,光渡一点情面不留,将这段时间外面安插进来的人,尽数摘了出去,然后批过新的火器设计图,这才叫格隆重新开产。
这其中包括秘密生产的攻城火器,这些都是李元阙要用的。
如今时节已是入春,冬季时无人主持夏国境内水渠整修,去年十二月的流淩已是不容乐观,如今已是正月,等一个月后冰水化冻,到了二月开河时,水渠怕难以疏散,淩汛若是挡不住,就要出水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