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皎道:“他同道载学宫的人签订了合约,若是违约——凡人是无法从修道者手中讨到好处的。”
大部分凡人现在还能与修道者和平共处甚至讲讲条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修道一途讲究中立和善意。
这是大道的基调。
一切行于正道者皆不会背离。
但中立行善并不意味着好欺负。
薛庭笙抬头看了看天色,道:“那我们晚上亥时三刻碰面。”
沈南皎点头。
薛庭笙转身欲走,沈南皎忽然又叫住她:“唉——”
薛庭笙停下脚步,侧脸看向沈南皎。
沈南皎目光掠过薛庭笙背上多出来的新剑匣,眨了下眼睛:“你这次怎么背出来两把剑?”
薛庭笙:“一把是长鲸剑,一把是新剑。”
沈南皎当然知道一把是长鲸剑,一边是新剑。
他单手支着窗户框的边缘,身体又开始往外,倾斜向薛庭笙:“新剑?我才知道,你居然有了一把新的剑。”
薛庭笙:“太簇打的。”
沈南皎:“那你给新剑起名字了吗?”
薛庭笙也眨眼,因为她眼皮原本就略垂,所以眨眼的幅度很小,像蜻蜓点一下水面。
她慢了两三秒,回答:“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沈南皎道:“我就问问——问问也不行?”
他目光又去瞥那把新剑呆着的剑匣,面上镇定,心里却颇为紧张。
沈南皎当然知道这把新剑是怎么来的,但是他不知道薛庭笙知不知道。毕竟太簇的性格难以揣摩,很难说它会不会告诉薛庭笙这把新剑的铸剑材料……
薛庭笙知道吗?
如果她知道,那她是怎么想的呢?
沈南皎目光微妙的从剑匣移到薛庭笙脸上,薛庭笙脸上没什么表情,还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
她也没回答沈南皎的话,只是仍旧平视着沈南皎,那姿态反倒是有点像在等沈南皎先说话。
沈南皎撑着窗沿的手不自觉收紧手指,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月光明朗的照下来,他屈起手指,指甲无意识划着窗沿。
在北冥山呆的那一年,没有薛庭笙的那一年,像流水一般潺潺的掠过,沉浮在夜晚的月光中。
薛庭笙不在的时候任何事情都变得十分无趣,就连中途抓到锁星派的行动踪迹,跑出去搞千里追杀,沈南皎也没感到几分快意。
他不得不承认薛庭笙对于自己的不可或缺性,在沈南皎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他对薛庭笙的喜欢似乎要远比沈南皎自己想象的更多。
现在薛庭笙就站在自己面前。
沈南皎抬腿跨过窗沿,他出来时的动作过于僵硬,脑袋撞到窗户上;支撑窗户的撑杆被撞落,啪嗒一声落地。
他‘嘶’了一声,单手捂住自己脑袋。
薛庭笙为此而微微挑眉,唇角上钩带起淡淡笑意。
但在沈南皎揉着脑袋站起来时,薛庭笙又迅速将那点笑意收敛。她面上又恢复了没什么表情的平静,反问:“你出来干什么?”
沈南皎单手还在揉自己脑袋。
其实根本不痛,以修士的身体素质,他就算结结实实的撞到了窗户上,也只有那扇窗户被撞烂的份儿。
但是沈南皎现在需要做点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他目光片刻的停留在薛庭笙脸上,没有察觉薛庭笙刚刚笑了:“那个,我在北冥山上造的房子……”
薛庭笙:“还行。”
沈南皎:“我弄的小菜园……”
薛庭笙:“挺好。”
沈南皎:“我种的蔬菜……”
薛庭笙:“不错。”
沈南皎:“我这个人……”
薛庭笙:“也就那样吧。”
沈南皎一下被弄沉默了,按在脑袋上的手也不揉了,有气无力的垂下来。
沮丧如果可以实体化的话,沈南皎现在已经要变成沮丧之王了。
和白天那个呵呵别人的大少爷简直判若两人。
薛庭笙觉得他骤然垂下眉尾的样子很有意思,看他沮丧低着脑袋‘噢’了一声后就不说话了——薛庭笙歪歪头,声音平静:“你不会要哭了吧?”
沈南皎:“……你才哭了!”
薛庭笙颔首:“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要哭了。”
沈南皎把头扭到一边,板着脸随意盯着空气中的一点默默生气。
薛庭笙绕到他侧面,他迅速的把脸再度转开。
薛庭笙懒得再绕,直接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沈南皎冷笑:“我只是一个不怎么样的人,不怎么样的人没问题可问,你回去睡你的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