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悬在火焰上空有一点距离的地方,皮肉已经被烤得酥脆,油脂滴落下去,时不时发出小声的‘噗嗤’声。
而此时,半蹲在火堆前的沈南皎,握着对穿兔子的木签将其翻了个身。
火光也跃在他黑色的皮革手套上,他握着木签的是左手,大拇指上那枚玉扳指被打磨得格外温润的表面倒映一道弧线的火光。
玉扳指这种东西,很难让人将它和年轻人联系到一起。
尤其是戴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它在世俗意义上带有部分权利的色彩——即使是在界内,会在大拇指上戴玉扳指的,也大多是年长成熟的一地之主。
但沈南皎戴着就很合适。
不是他有多老成,而是气质合适。
几个月前烤鸟都烤不明白的人,现在已经会掏出调料瓶往烤兔上撒盐了。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薛庭笙睁开了眼睛,解释:“我跟林司林学的。”
做菜本就不是难事,沈南皎连那些复杂至极的祭祀法阵都能过目不忘,更逞轮只是做饭。
以前不会,是根本没上心学过。
他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即使入了人间,也没缺吃少穿过,根本没有必要去学做饭。
薛庭笙没理他,重新将眼睛闭上,只是鼻尖小幅度耸动,嗅到添加了盐巴的烤肉香气,感觉自己肚子里更饿了。
饿意短暂胜过愤怒,她现在比起杀沈南皎,更想吃点热乎的好吃的。
沈南皎看成色已经接近林司林教过他的‘熟透’,于是抽出一把干净的短刀,削下一块烤肉送入口中,尝了尝味道。
确实熟透了,兔子很肥,外皮和肥肉的部分被烤得微微发焦,咬起来脆而香甜。
表面镇定,内心其实有些忐忑的沈南皎,在尝完味道后松了一口气。
他只看林司林烤过,自己动手还是第一次。尽管沈南皎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信心,确信自己完全复制了林司林的每个步骤——但因为薛庭笙就在旁边坐着,身上还时不时散发出一点杀气。
沈南皎难免紧张。
他左手烤兔右手短刀,视线小心翼翼看向薛庭笙:“兔子……烤好了,你要不要尝一下?”
薛庭笙默不作声接过烤兔,但是没要沈南皎手上的短刀,而是从芥子囊中取了自己的刀来切割烤兔。
长鲸剑是宝剑,是有灵性的剑,是要用来杀人的剑——日常生活中削个东西之类的活儿,自然不能用长鲸剑来做。
薛庭笙还是颇为爱惜自己的剑的。
所以她芥子囊中也有一些以备不时之需的其他武器。
见薛庭笙肯吃他烤的兔子,沈南皎松了一口气。
外面仍旧在下雨,沈南皎的袖子倒是已经干了。
之前烤兔子的时候,他一直坐在火堆旁边,热气烘着他身上的衣服——即使沈南皎有心不用引火术烤干自己的衣服和头发,烤兔子的火堆也将他烤了个七分干。
薛庭笙仍旧坐得离他很远,不看他也不和他说话,雨声和她咀嚼的声音交错,在窄小洞穴里回荡。
她在完全的无视沈南皎——就像遇到一道想不明白的难题。
薛庭笙不明白自己无往不利的剑为什么不能刺进沈南皎心脉,但她从来不会往自己身上找问题,她习惯性的怀疑这是沈南皎的问题。
但是薛庭笙想不明白原因。
她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时不会钻牛角尖,想不明白的话就先放置到一边。
她像放置一道自己无法理解的难题那样,放置和无视沈南皎。
但烤兔还是要吃的。
再怎么说,也不能损害自己的利益。
吃着吃着,薛庭笙注意到沈南皎脱衣服的动静。
她嚼东西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险些习惯性的抬眼去看沈南皎。
但好在,她眼皮一颤,想起来现在的处境,于是强行压制住自己想要看一眼的欲望,继续吃东西。
肥硕的兔子体型够大,薛庭笙只吃完三分之一肚子就已经不饿了。
她端着剩下三分之二的烤兔,耳边是噼里啪啦的雨声,和不远处沈南皎脱衣服的动静。
并不突兀,沈南皎脱衣服的理由有很多,比如说衣服湿透了,比如说要包扎薛庭笙刚戳的伤口,比如说……
他有病吧?!
气息那么圆润浑然一体,一看就知道他修为已经恢复。
弄个灵力屏障隔绝大雨很难吗?发什么癫淋成落汤鸡跑过来?故意的吧?
一簇灵力点燃的火焰骤然从薛庭笙掌心冒起,将剩余的烤兔全部烧成青烟,连木签都没留给沈南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