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油瓶的限制,是真正意义上的不许我出门,包括一切在外活动。
每天早上他会准时六点起下楼买早餐,顺便买一天需要的水果蔬菜,他不让我吃外卖,每顿饭他都亲自做。
通常这个时间我是起不来的,晚上被要狠了,我会犯懒。闷油瓶出发前会把我从被子里捞起,亲我一下。他会检查一遍窗户和阳台的锁,确定没问题才出去。
有时他回来我已经起了,在卫生间洗漱,他进门会先喊声我的名字,偶尔我没听见,他就直接过来,我上厕所有锁门的习惯,但他把门锁卸下去了,所以握着把手就能进来。
看见我在,他会问我怎么没回他,我说我没听见,闷油瓶就靠过来,举动像是闻我身上的味道。
除了买必要的生活物品,闷油瓶并不会出去,家里只有电视联了网,可能是怕我无聊,还能看看电影。
他会买一些书回来,或者一些老唱片,他之前从张家拿过来一个老式cd机,白天会拉我听上一会儿。
除了休息时间,闷油瓶习惯把白天安排的满一些,一件事情做烦了,还可以找另一件事替代。
情事能让闷油瓶放松,这是我最近才发现的,他格外迷恋温度相贴时的感觉,这或许是他获取安全感的方式。过程跟上他的节奏很难,我少有坚持到最后,但想到我能给他一些我能给的,也正是他需要的,我心理就会满足。
我们每天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这档子事上,哪里都能开始,在很多次他抵着我撞的时候,我瞧着他眼睛,是野性、危险、压抑,隐藏在一览无遗的原始欲望里,我总是忍不住想,他是谁呢,他是闷油瓶,哪个闷油瓶,是我一直要的小哥吗?如果有两个人格,那真正的哪去了,还是本来就不分彼此。
从前闷油瓶的潜在人格存在的时间很短,转瞬会被压下去,这次我却忽然分不清他是不是他,可能他一直是,反而是我糊涂了,我甚至在想,闷油瓶兴许根本没有人格分裂,他只是换了一面,换一种生活。
我在小屋子里过了一段醒了吃,吃了做,做了睡的荒唐日子,每天醒来眼前就是闷油瓶,他的呼吸,他的温度,他在我耳朵边低低说的话。经常我就想,就这么过吧,我以前不就想这样的日子嘛,平稳安定,没烦恼,什么事都不用想。
人的状态和精神很容易被环境潜移默化的影响,会被同化,我是在很多天后的某刻才发觉,我现在的样子像极了闷油瓶,也像极了我之前私下去精神病院探访医生,路上经过见到的那些精神病人。
或许夸张了,因为我还是理智的,但我的生活节奏逐渐失去重心,变得封闭起来,我的世界除了闷油瓶,其他都被不起眼的时间抹去了。
那晚我在洗澡,我抬头看排气口,隐隐透着风,那瞬间我终于开始回想,我多久没出去了,多久没见过外头的花和树,多久没有呼吸外头的空气,多久没见过陌生人。
像是有魔力般,我不受控的小心踩在马桶盖上,借力踮起脚,扒开窗叶,看向外头。
我都忘记了,人进化到现在,再怎么放进一个与世隔绝、最大化独立的世界都不会适应的,我们在网络世界生活到现在,早就习惯了联系,习惯了与外界接触。我也是,不能免俗。
我陷入了一个误区,我总想着,顺从闷油瓶,和他在一起,其他的什么都不管,陪着他,他不希望我出去,我就不出去。他不希望我除了他眼里还有其他人,那我就只想着他。
可是连我自己都差点忘了当初我从长白山接他回来的目的是什么。我要给他一个真正的、正常人过的生活。这样的生活里有正常社交,有朋友家人,有爱情亲情友情,我们普通人有的,他也会有,我希望他能体验所有从前来不及体验的,不是只喘着气,更不是像现在,把自己完全封闭在一个小屋子里。
一瞬我脑子里过了很多念头,都是这些日子我抛在脑后,却很关键的念头。
我消失了这么久,胖子一定急坏了,还有我二叔,他这么算定的一个人,恐怕正满世界通缉我。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我想不到外头会乱成什么样,而若不是我还有点理智,还能去思考,我会不会就这么待在这间小房子,几年,几十年。
“你在干什么?”我还出神,闷油瓶的声音响在门口。
我被他吓了一跳,险些从马桶盖上摔下来,所幸闷油瓶走得快,及时接住我。
他把我身上的水擦干,抱我出了客厅,我听见洗漱间传来间断响声,我穿好浴袍过去看。
闷油瓶封死了那扇两米高的小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