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短暂的纠缠给了伦纳德反应的机会。他迅速跳下车后座,扑向男人的侧面。朋友闲时教给他的一些防身技巧此时全部被脑中的惊恐和愤怒压制,他本能地抱住男人,用尽浑身力气将他往旁边带。
与此同时,男人将刀拔了出来。伴随着一声惨叫,伦纳德只见眼前一道红光闪过。
画面在此刻变得模糊,所有的色彩都混在一起。伦纳德感觉自己的灵魂越过天灵盖从躯体中飘出,以一种第三者的视角观察着倒在地上的朋友和大声呼救的自己。
下一秒,他们二人出现在医院里。
伦纳德站着,朋友躺着。
病房的电视机中播放着当日新闻:
“昨日,宁北市某某购物商城发生一起持刀伤人案,两位市民遇袭,造成一人轻伤一人重伤。犯罪嫌疑人已被警方控制……”
伦纳德抱着一束花,手腕上套这一塑料袋的水果,轻手轻脚走进朋友的病房,把花束插在床头柜里的花瓶中。
朋友幽幽转醒,看着伦纳德阴沉的脸色,安慰道,
没事,我命还在。
他又摸了摸自己后腰的伤口。
肾也还在。
他的脑袋偏向伦纳德所在的方向,看到了床头的花束。
伦纳德,你怎么送百合啊,还有菊花?我人还没走呢。
伦纳德别扭地用缠着纱布的右手,将塑料袋中的水果一一拿出,摆在桌面上。
我觉得这两种花比较香,你可能闻到后心情会好一点。
他局促地答道。
没事的,我没事的。
朋友一遍遍安慰着伦纳德,仿佛此时伦纳德才是躺在病床上的伤者。
伦纳德努力挤出一个并不好看的笑容,握住了朋友没有插输液针头的那只手。
他背过身,狠狠抹了一把眼泪。但眼角关不住闸,涌出的泪水一汩一汩沁湿了手上的纱布。
“伦纳德,醒醒。”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不可能是朋友,朋友还躺在床上,够不着他的肩膀。
“醒醒,伦纳德,这场梦结束了。”
眼前再次一片漆黑。
再睁眼时,眼前依然是一片阴影。
他躺在床上,枕边一阵湿润。梦魇坐在床边,用已经实体化的手反复拍着他的肩。
天蒙蒙亮,伦纳德在依稀的泪水中看到,梦魇的身体发生了更大的变化。罗露在衣衫外的手掌和头部呈现出人体的肉色,只是要更暗上一分,像是调色时加入了过多的黑颜料。祂的五官更加清晰,一举一动之间甚至能做出嘴唇的开合和眼珠的转动,像是可以自由活动的逼真雕像,只是依然没有清晰的颜色。
“这是个什么故事啊?”
伦纳德又抹了一把眼泪,顺带狠狠吸了吸鼻子。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我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
梦魇的声音依旧平静而温柔,祂为伦纳德拿来抽纸盒,让伦纳德的枕头和被角脱离新一轮的洪水侵扰。
伦纳德捏住纸巾,仍沉浸在梦境中,久久不能开口。
“你喜欢这个故事吗?”
“我不喜欢。这是什么,三流的午夜流氓凶杀案,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我们身上啊?而且为什么我的朋友的脸这么模糊,就像没开会员的渣画质”
伦纳德闷闷地回答,他斜着眼看向梦魇,语气中充满幽怨。
他擦了擦眼角,迟疑了片刻,继续评价道:
“虽然我不喜欢,但……但我总觉得,这样是合理的,也许只有这种非常极端的事情,才能把我们分开。”
“我的故事都是有依据的。”
梦魇递来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前几天的新闻,还有警方通报的截图,其内容和伦纳德在梦境中观看的电视新闻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现实中的伤者两位都是重伤,至今仍在医院抢救。
伦纳德看了一眼案发地址,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想去这家商城附近转一转。
他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将这股冲动按下去,毕竟不管是现实世界还是梦里,袭击都已经是几天前的事情了,在原地址的搜寻只会一无所获。
“我还可以再见到他吗?”
伦纳德向梦魇祈求。
“我现在觉得,他好像本来就应该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就应该是我的朋友。或者说,如果有什么东西能让我的生活变得更圆满,那就是找一个像他一样的朋友。”
“那么我给你的梦境是否为你指明了生活的方向呢?”
伦纳德直起身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是否还有更多的期许?”
“我想再和他多呆一会儿,我们现在又见面了,以后的日子一定会非常美好。”
“还有,我想看清他的脸,还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