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狼山岳般的身体只凝固了片刻，然后就以附身的形式一点点缩回了伦纳德体内。
在弗雷格拉混合的“占卜家”途径特性吸引下，本该第一时间被动荡梦境排斥出去的伦纳德咬牙坚持着，以序列一的位格强行安抚着这个序列之上的梦境。
克莱恩只觉得祂抱着自己的力度越来越紧，越来越用力。
浮木般抓在手里的狼爪宽慰地反捏了捏，坚定地抽了回去。
一张黑水晶般的卡片出现在伦纳德手心。
“命运！”
克莱恩的视野内，周围的梦境一下子破碎了。
第5章
无边的夜香草和深眠花在重重帘幕下摇曳着，属于黄昏的光辉温柔地撒在这片大地上，连草根下的尸骨都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错觉。
克莱恩睁开眼睛，看到一张笼在黑纱之下的脸。
黑夜女神。
这位准旧日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醒了？”
克莱恩点了点头，意识里却还是一片麻木。
摆脱了乌托邦内的影响，那些被自己有意无意忘掉的内容渐渐清晰了起来。
比如他早已成为旧日，拥有一个正神教会；比如那对邻居夫妻其实是自己原本的父母，只是以对自己很好的“房东夫妇”的身份参与这个梦境；比如队长和老尼尔这些领路人其实都早已不在人世……
比如，自己在沉睡前，曾赠与过伦纳德一条准旧日级的“灵之虫”，而后者在帕列斯·索罗亚德斯的帮助下，将它制成了一张“窃运者”符咒。
被聚合吞并的命运换给了伦纳德，而他替代“入侵者”的身份，被排斥出了这个梦境。
很清楚他现在状态不好，黑夜也没急着介绍什么，伸手往一个方向指去：“祂在那里。”
克莱恩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
沉眠中的诗人同学保持着半神话生物形态，三双手臂交叠着放在胸前，一双狼耳支棱在头顶，年轻英俊的脸上倒是没有布满短毛。
祂看起来安静极了，嘴角似乎还带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仿佛正在做什么美梦。
即使互换了被强行聚合的命运，已经被天尊侵蚀了很多的克莱恩与连相邻途径都不是的伦纳德毕竟完全不同，很快就再次被排斥了出来。
聚合又分离的过程即使只有短短一瞬，带来的痛也与撕裂灵体无异。
何况被祂拘在体内的弗雷格拉，可从来不是什么会出手相助的队友！
但在那令祂几乎控制不住要化为魔狼的痛苦里，伦纳德却露出了一个只属于廷根时期的、颇有些自命不凡的笑容。
夜香草与深眠花在隐匿空间内微微颤抖着，释放出一片片闪耀着星光的黑雾，向伦纳德汇聚了过去。
“黑夜”途径序列一魔药，厄难骑士。
克莱恩看着沉眠中的伦纳德，一时有些恍惚。
老尼尔在隐匿贤者的灌输下失控，队长死于邪神子嗣降生，连戴莉都早已牺牲在了那次壮烈的复仇中。
而他以复仇者的身份醒来，与原版克莱恩的躯壳一同继承的社会关系再次清零。
在那给熟人带去灾难的恐惧中，克莱恩独自一人踏上了旅程。
他飞快地晋升，层次跃迁夺去了他建立长期关系的可能，也压得他喘不过一口气。
低序列，中序列，圣者，半神，天使，天使之王，真神，半个支柱。
“愚者”成为正神，信徒遍布天下，威严仁慈的神明高居神国，却只是小心翼翼地维护一个从最开始就破碎一地的梦。
哥哥妹妹，已死的尚存的同事们。
以“对自己家很好的房东夫妇”形式参与的原本父母。
“克莱恩·莫雷蒂”、“道恩·唐泰斯”等身份。
廷根、贝克兰德、迪西海湾和拜亚姆等地方也被小心翼翼嫁接在一起，以自己晋升“诡秘侍者”时的秘偶小镇为蓝本，构成了一个能抚平一切不甘的梦。
他自己则以格尔曼这个令人闻风丧胆却又带着前世特征的身份远远旁观着。
看着“自己”和“亲朋好友”们，在这片虚假的舞台上平淡享受着柴米油盐的小日子。
人是假的，但感情是真的。
感情是真的，却早已不是现在的他能奢求的。
他只想要一个人人顺心如意的奇迹，一段自导自演的肤浅喜剧，一场脆弱易醒的美梦。
而他就在暗处当个观众，偶尔为舞台上的演出喝两声彩便已万分满足。
那个梦的名字叫“乌托邦”。
“廷根……是他的美梦，也是我的美梦啊。”
那双碧绿的眼睛眷恋地环视过属于廷根的那些碎片，向来散漫的神情忍不住带上了浓浓的温柔。
黑夜的眷者，厄难的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