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问道:“受伤了?”
“……”
许亦谦面上闪过一丝讪讪。
他似是不好意思开口,但与枫黎的眼神对视后,还是抿抿嘴唇低笑一声。
“祖父因家弟的事气出病来,父亲怪我,便罚我跪了祠堂。”
每次许乔新闯祸,都是他去善后。
劳心费力,回到家还是要被责怪,仿佛犯错的人是他一样。
他不懂父亲和祖父为什么会偏心成那样。
“说出来怕是叫郡主笑话,我有时候恨不得他从未出生,恨不得恶有恶报。”
他别开视线,但枫黎还是捕捉到了他眼底闪过的怨与恨。
原来,这么一位清风霁月、温文尔雅的人,也会对家人有所怨怼。
-
陈焕看着郡主扶住小侯爷的那只手。
眯起双眼,面色愈发阴翳。
可心中,又因为某些小细节而冒出一点儿侥幸——
郡主扶的是许亦谦的手臂,但面对他时,握住了他的手掌。
他还能记起郡主掌心温热的触感。
这样的心思叫他既不爽,又有些雀跃。
他真不明白,怎么会有两种完全相反的情绪同时存在。
陈顺看出他的不爽,在旁搭腔:“郡主是初次到猎场,定是不太熟悉,对各处新奇也是正常,干爹不如去问问郡主可有吩咐?”
陈焕抿唇,觉得陈顺说的也有道理。
要不他真主动去问问……
不行!
上赶着不是买卖,若真有事要他帮忙,那必须得郡主过来请他。
他这种人,有什么主动的资格呢。
陈顺观察他的表情,试探:“郡主毕竟是主子,即便郡主对干爹有意,也不一定是主动的。”
陈焕闻言,无声地笑了一下。
是啊,人家是主子,凭什么主动?
话这么说没错,可……
难不成叫他这种人主动么?
他又怎么敢主动。
不挑明了心思,他还能像个人一样与她相处,人模人样的,偷偷看着她瞧着她,找机会多见见她多跟她说几句话。
可若是他先长了这个口,便是把他的可笑的感情、他残破的尊严、他摇摇欲坠的性命……
全都押了上去。
若那些“好感”“逗弄”都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他就是个笑话。
郡主那么通透的人,如果真的对他哪怕有一点点儿意思……
会想不到他的难处么?
陈焕最近两个月一直沉浸在一种隐隐的窃喜中。
而此时,他突然不确定了。
他对自己的感觉产生了怀疑。
他狐疑地往郡主那旁看了一眼。
刚好与枫黎对视。
郡主看他了。
这么一眼就叫他心头一跳,压着眉梢移开了视线。
下意识的,就跟压根没把对方当回事似的,摆出一副认真做事的样子。
总是奴才似的微弯着些的背脊,也偷偷地挺直了起来。
他总是希望能在郡主眼里保持个好姿态。
也小心翼翼地希望……
郡主此时能主动来找他。
即便是吩咐他做些事情也好。
枫黎把他的一举一动全都收在眼中,抿抿唇,压下翘起的唇角。
呵,陈公公还装上了。
搁在从前,她挺讨厌这种装模作样的人,每个以这个姿态出现在她面前的人,也必定不是什么好鸟,全都想跟她对着干,想跟她争权夺利,想打压她的势力与名气。
陈焕不太一样。
她不太清楚陈焕是为什么表露出这样的姿态,但她能感觉到,他跟从前那些人都不一样。
非但不叫人厌烦,还颇为有趣,叫她瞧见了就有些想笑。
她低头,在绪白耳畔说了句什么。
接着,头也没回地往自己的营帐去了。
陈焕余光里瞧见如此,自作多情的羞愤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一下子迸发出来。
此时若是在他自己的小院里,定是要摔个东西才能罢休。
他才抬脚要走,便听身后有人道:“陈公公。”
他心头一跳。
听声音就知道是绪白。
他本能地深吸一口气。
侧身回头,架子已经摆起来了。
他问:“可是……有事?”
后半句“郡主找咱家有事”被他忍了下去,换做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他不想让自己的情绪表露得太过明显。
先动感情的总是输家,何况是他们这种人。
绪白客气道:“郡主初次参加围猎,有事想请教陈公公。”
她始终不太喜欢郡主跟陈焕走得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