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滋味不太好受,仿佛刚才抽过的烟淬炼成了一根,铆足了劲往神经里扎,亢奋地心跳加速,恶心也吐不出来。
风缓缓飘荡,道路两边的杨树叶还未落尽。房顶上光线昏暗,叶际卿顶着头晕目眩,手里攥着一根陈旧的红绳默默出神。
许多事情跟物品都会随着时间一层层褪色,等看烦腻了随手扔在哪儿,有时候偶遇玄学,这件东西就会消失的莫名其,再也找不到。
这根红绳倒被人时时刻刻地盯着没消失,不过跟着叶际卿也委实吃了好大的亏,差点在剪刀下一分为二,也差点在打火机之上被烈焰焚身。
可终究叶际卿肯低头,比划半天知道自己根本狠不下心,老老实实地戴在手腕上,任由它随着时间同他一起增岁。
外人眼里的他又冷又傲,挑的连鼠标垫蹭上一点水渍都要换新的,唯独手腕上一条颜色尽褪的编织红绳从未换下过。
曾有人好奇,问他戴的是什么。
叶际卿淡淡地转了下手腕,说:“辟邪的。”
背过人来,他一下一下地戳着手腕的红绳,低声骂着:“池锐,你要让我找到了,腿给你打断。”
来这里之前,这条红绳好像提前有了心灵感应,线头寸寸断开,再也没有任何补救的可能。
可叶际卿还不放过它,将它团着随身携带,任由它缠过每一件穿过的衣服里。
红绳两端都是炸开的细丝,在一片雾霾里随风飘荡着一束绯色,映在没黑沉透的夜里仿佛跳动着毛绒绒的火焰。
时急时缓地翻飞,两端各自飞舞,从手背又绕到指尖来回地荡着。
“哎哟,德行吧。”何煦在他身后凉凉地说。
叶际卿回头过去,眼睑发红,笑骂了一声问:“怎么还没睡?”
何煦拎着一个马扎,坐他旁边:“你正坐我房顶上,这椅子来回来去地晃,诚心的吧?”
叶际卿抬头呼了口气,跟他道了个歉,说完又将头埋进了胳膊里。
何煦从兜里掏出烟,凑着满屋顶的烟气续了一根,半根燃尽他才开口问:“池锐耳朵怎么了?”
叶际卿闷闷地笑了一声,味道磨着苦涩。
何煦算是他交的时间最长的一个朋友,那天在他眼皮子底下的那番操作到底瞒不过他。
“右耳失聪。”叶际卿埋着头。
这两天他看似轻松地跟在池锐身后逛,学他装聋作哑地粉饰太平,将一寸寸的难受压到心底。
然而今晚看到池锐,隔着一层玻璃门,那个身影见到他匆忙地摘助听器遮掩,心里的那块儿大石头好像被猛地给炸碎了。
他学不会池锐的直接,也学不会何煦的随和。知道有些事一旦从他嘴里开口问,预想跟结果总会大相径庭。
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问不出来。
“何煦,我该怎么办?”叶际卿问。
何煦的烟没再抽,夹在指尖让他慢慢燃着。看叶际卿一眼叹息一声。
他跟叶际卿是在大学时认识,一开始他挺看不惯这孙子的。
那会儿叶际卿仗着一张好脸给好多人横刀夺了爱,偏偏他不知情,拒收起那些让人眼红的情书可谓冷血无情。
当时有两三个姑娘挺勇,他不收就天天跟着,叶际卿跟人保持着距离,当众出了柜。
“我有男朋友。”叶际卿说,“你们换个人送吧。”
一个阶段换一个圈子,大学跟高中又是不同的圈子,虽说二中有些人也跟他考上了同一个大学,可往那么大的学校里一扔,没准儿一个月都见不着一次。
叶际卿没高中时那么没人理,出了柜打退了一拨人,还有越挫越勇的。
何煦喜欢的姑娘就属于越挫越勇的,他追那姑娘,人扭头追叶际卿,并且放出豪言壮语,说迟早要给他掰直。
有天下午没课,叶际卿准备回去找池锐,姑娘在他楼下堵,何煦恰好上楼,三个人上演了一出狗血的三角恋。
叶际卿那阵子没少受何煦白眼,知道他喜欢这姑娘,偏偏这姑娘无视何煦无视的厉害,浑然不拿何煦当回事儿见面就要追着他表白。
“叶际卿,去哪儿啊,一起出去玩呗。”姑娘笑吟吟地说。
何煦靠在旁边的石柱上,直勾勾地往叶际卿这飞刀。叶际卿瞟了他一眼,指着他问姑娘:“你知道他是谁吧?”
姑娘尴尬地点头:“知道,你..别误会,我没跟他好。”
叶际卿沉吟了片刻,十分善解人意地劝说:“这么说吧,你有多不想让他纠缠,我就有多不想让你纠缠,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姑娘好悬一口气没上来,估计是换位思考了一下,气哼哼地扭头就走,再也没来找过叶际卿。
这顿操作给何煦弄傻了,愣了半天才冲他拍了拍手,竖起大拇指:“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