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无比懊悔,为何……为何要去那御花园!
“回……回皇上,”王采女脸色惨白,冷汗一滴一滴地从额头上落,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嫔妾……嫔妾有罪!”
“今日本是嫔妾生母忌日,故而嫔妾称病未去除夕宴,嫔妾自知宫里不能烧纸钱,又因与丽妃娘娘同住一宫,害怕叫丽妃娘娘宫中人察觉,便去了御花园。本该是寻个僻静的地方,见那处亭湖风光尚好,背靠山石,积雪平坦十分,嫔妾才留了心,唤贴身的宫人到外面看着,独自留下烧纸钱祭奠亡母。不想,恰好被经过的杨贵嫔发现,杨贵嫔拿此要挟嫔妾为她做事加害宓才人!”
王采女此时悔恨交杂,手心直冒冷汗,未干的发鬓湿漉漉的贴紧额头,她却是分不清冰冷的湖水,还是因惧怕皇上震怒,流出的汗水。她刻意咬住了最后杨贵嫔的要挟,王采女不蠢,皇上甚是宠爱宓才人,而杨贵嫔又因此心生嫉妒,从中挑拨,皇上心中那杆秤也会无意中偏颇,从而迁怒于杨贵嫔。
杨贵嫔竟要挟王采女加害宓才人!在场众人脸色微变,目光不禁投到宓才人身上,杨贵嫔确实聪明,只不过她此时可会后悔,要恶有恶报,算计未成,还险些要害了自己的孩子。李怀修抬眸,多看了那女子一眼,明裳心中甚是委屈,她什么都没做,因圣宠却屡屡遭人嫉恨陷害,察觉到男人的视线,红唇微瘪,眸子湿红,泪眼婆娑,如一朵无辜受风雨催打的娇花。
不知为何,李怀修分明知这女子是演戏给自己看,却心中怒火更甚。他宠着一个女子又如何,在这之前,他又何尝没宠幸过旁人,却从不见像今日这般,三番四次受人针对。
见皇上脸色有变,沉如黑云,王采女压住砰跳的心脏,着急抢声:“皇上,嫔妾怎敢去害宓才人啊!嫔妾哭求着杨贵嫔放过嫔妾这一回,杨贵嫔却威逼嫔妾,见嫔妾仍旧不愿,转身便走,扬言要回去禀告皇上!嫔妾这才心中恐慌,想要拉住杨贵嫔,诉说苦楚,却不知怎么的,鞋底滑湿,身子忽然歪了下,就掉进了身后的湖里。”
“嫔妾怎敢去害杨贵嫔,嫔妾是真的没料想到,会拉扯到杨贵嫔衣袖,害得杨贵嫔跌坐到雪地上,动了腹中的胎气,倘若嫔妾早知结果,嫔妾宁愿皇上因祭奠生母责罚嫔妾啊!”
王采女痛哭哀嚎,嘴唇抖得厉害,泪水拼命往下掉,一双腿跪得酸麻,惊惧之下,她却毫无知觉。
殿内的嫔妃唏嘘地望着地上跪着的王采女,面露疑惑,各怀心思,明裳指尖搅着帕子,思索前因后果,不经意间瞥到人群里,同样叹息拧眉的陈宝林,陈宝林与一同过来的嫔妃并无不同。明裳眼睫颤动,沉思回忆,她从殿外回建章宫时,陈宝林子的位子,似是也空了许久。
她收回神,稍许,又似无意多看了一眼,顿时呼吸一滞,陈宝林的鞋底,沾了太多混着雪水的泥土。
第050章
寂静之中, 姜嫔忽然抿唇轻声,“积雪路滑,天色又黑, 王采女看不清路倒没什么, 但……”
但即便无心之失,也是害了杨贵嫔早产, 倘若杨贵嫔有闪失,也与王采女脱不开干系。
姜嫔似是不忍叹了口气,适时止住了声。话没说完, 众人却都是明白了姜嫔的意思。
王采女惴惴不安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她不敢再去哭求皇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想这其中,有什么她忽略之处。
便是在这时, 内殿传出一阵女子惨痛的口申口今声, “皇上……”杨贵嫔话音断断续续, 越来越弱,只叫人听见一句,“嫔妾……好疼……”
稳婆跑出内殿, 不甚撞到桌椅, 几乎是连滚带爬到御前,抖着臃肿的身躯,吓得不敢抬头,“皇上,贵嫔娘娘几回生不出, 脱力晕过去了!”
李怀修下颌绷紧,厉声道:“太医, 立即去为杨贵嫔诊脉!”
太医院赶来的太医匆匆进了内殿,听闻圣令,嫔妃们面色微变,皇后也微皱起了眉心,稍许,她上前温声道:“臣妾记得库房里有去岁北地进贡的雪山灵芝,想来于杨贵嫔身子有益,嫔妾这便遣人去拿。”
此时,无人再去管王采女是否有罪,不管怀着什么心思,都紧张地盯去了内殿。
杨贵嫔这一胎,生得实在艰辛。
她感受到额头,侧脸,脖颈乃至全身如雨的汗水,此时,她后悔之心不比王采女少,她也未料想,那一跤,跌得这般厉害,仿佛断了骨头。还未等她感受到何处疼痛,下身就像撕裂了一般,宫人七手八脚抬她到最近处的偏殿,她要在这里生下她腹中的皇嗣,她和皇上共同的孩子,她期盼了这么久,等待了这么久,到这一刻,她真的好怕,怕自己会出事,怕孩子会出事,她好悔,悔自己这些日子做尽了皇上不喜之事,倘若……倘若能够重来一回,她定然不会再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