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知道就是妈妈搂着她。
像很小很小的时候一样。
妈妈不温柔,一点都不温柔,可是也有温柔的时候。
她会抱着她,哼起不知名的歌谣,在她心情好的时候,就乐意抱着她。
那时候青蘅只是个小孩子,很小很小都不记事。
再漂亮的小孩子也只是个孩子,带不来什么价值。
赵宅里又多了一个家生婢,等大了就配给奴隶,再生一串小奴隶。
所以阿娘恨。
也恨她。
直到她被挑中送到三少爷身边当丫鬟,有了一丝一毫不做奴隶的可能,妈妈的恨意才消减了几层。
冰冻三尺,她快看见冰层后面的阿娘了。
可她死了。
死得毫无价值。
人的命太脆弱了。
而她要活。要活得很好很好。
谁有最好的,她就抢过来,毫无廉耻、鄙弃道德、没脸没皮只剩骨架也抢过来。
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她。
第二天她在宫里溜达,碰见了皇后娘娘。
她突然就好想使坏,她说坏话。
她笑着对在宫宴上保护她的皇后娘娘说:“我喜欢你的位置。”
她希望皇后娘娘骂她一顿。
可皇后娘娘只是柔柔地搂过她,擦她眼下的泪。
“别哭。”
青蘅忍不住了,一定是做了噩梦,吓坏她了,她才会一边找茬一边落泪。
她回抱住皇后,哭得好大声。
“我想阿娘了。”
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是试探皇后,还是诉说真情呢。
她也分不清了。
“娘娘,你要骂我。”
皇后不骂她,只说这位置冰冷,不值当。
她捧起青蘅的脸蛋:“还是小孩子呢,哭鼻子。”
她取出帕子给她擦:“我家阿妹若还在,跟你一般大了。”
皇后娘娘的妹妹幼时重病去了,她还记得妹妹攥着玩具不放红通通的脸蛋。
那玩具是弟弟的。妹妹抢,被骂了也要。
皇后娘娘温柔笑着:“这位置不是玩具,不好玩的。”
说得几分凄凉。
青蘅止住了泪,怔怔地看着她。
“回去吧。”皇后娘娘劝,“回王爷身边去。宫里冷。”
不要再多一个守活寡的妃子。
青春年少,都耗费在这红墙之中了。
最好的位置,从来就不是皇后的位置。
小孩子,看不清。
皇后娘娘摸摸她的头:“头发都没梳,就跑出来玩了。”
“来,”皇后浅笑,“到我宫里,我给你梳个漂亮的发髻。”
青蘅不去,问:“有多漂亮。”
皇后笑着挽起她的手,穿过清香的梅园,折了一枝:“梅枝为簪,比皇宫漂亮。”
青蘅坐到了皇后的梳妆台前。
镜子里她们的面容交相辉映,春来了,比春花更盛。
娘娘的指尖沾上口脂,抹在她唇上。
香香的。
阿娘。
她的泪又要落下。
闭着眼,藏住了。
第36章 赐婚
她睁开眼时,镜子里是自己的面庞,却又好陌生。
她怔怔的,眨了下眼,镜子里的人也眨了一下。
皇后娘娘笑:“是不是看得呆了。”
多美啊,娘娘也望向镜面,她轻声说:“我瞧见你第一眼,就想好怎么装扮你了。”
“小时候妹妹的衣服都是我缝制的,用上好的绸缎缝漂亮的衣衫,她的辫子也是我扎,”娘娘笑得很开心,眼亮晶晶的,有点撒娇韵味,“如果我有孩子,我也能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
“不做皇后,我会是最好的绣娘,女孩儿穿的衣服、化的妆、扎的发髻,由我出手,整个京城都会注目。”皇后娘娘说,“你也会看过来的。”
皇后在对她说心里话,青蘅反而找不到言语出口了。
五味杂陈。
她垂下眼眸。
皇后轻轻抬起她下巴:“有时候,命真的说不清。”
头几天,妹妹还闹着要穿新衣服,她没缝制好,哄着妹妹再等等。
不过几天,妹妹就在夜里去了。
新衣裳裹着她的尸,入棺材,投胎去。
“我就想着,当时妹妹要弟弟的玩具,被阿娘骂,我该帮妹妹抢的。弟拥有的那样多,妹妹想要一个,是刀又如何呢。”皇后娘娘眼眶含泪,“我拿针,是我欢喜。妹妹要玩刀,也该随她去。一把木刀而已。”
“木刀而已啊。”皇后娘娘笑着抚上青蘅面庞,“你好漂亮,我的妹妹长大不会如你这般美丽,但她的力气一定比我们都大,拿刀拿剑,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