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子一席话说完,看着吴邪听得迷了进去,有些痴傻的模样,心道不好,要是吴邪像那女知青一样,突然发疯喜欢上张起灵,那就不好收场了。如此可见,果然是饭能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
他马上补充道:“我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的。他就是油盐不进。可能不与人交往久了,心里就生出病来。倒是你,我都说过你这样老是问来问去地不好,怎么今天又问了?”
听潘子这样一说,吴邪立刻回过神来,知道这是他老毛病犯了要挨骂了,马上向潘子保证他以后再也不乱问了。
“况且我也只从你这里问。潘叔,对外人我话不多的。”
潘子听罢叹了口气。他知道吴邪是个好孩子,为人做事讲究以和为贵,长辈把他保护得好,家教也是很好的。如此看来,他那恩人吴三省倒是他们吴家的异类。
但吴邪还不懂得礼貌和气这一套,只在文明平稳的秩序下是个优点。事物都具有两面性,一个优点换一个环境,搞不好就会变成能害人的缺陷。
可惜潘子是个只读过两年小学,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只能读写不到一百个字的粗人。跟人讲大道理,他向来不擅长,只能平直地告诉别人应该怎么做,至于吴邪要不要听,会不会做,就全是命数难测了。
“小邪,你别整天对谁都笑。这样不好。很多人都是给脸不要脸的。”他对吴邪说。那吴邪自然是乖乖应下,实在不知道他能听进去多少。潘子看了直摇头,只能叫他快回去休息,说了这一海碗的话,竟然也不知道累。
“明天还上工呢。”
吴邪点点头,站起来收了碗筷,还帮潘子把碗给洗了。
晚上他回到宿舍,思绪久久不能平静。铺了张纸给家里写信时,还多写了小半页纸的奇人奇事。当晚他还梦见一个人在山中的嶙峋怪石之间像猴子那样跳来跳去。
不过他从没真正去过深山,更没在杭州动物园之外见过猴子。所以他梦里的深山,就像是加大无数号的动物园假山。在山中恣意张扬的人也像猴子一样长着尾巴,只是有一双淡漠的眼睛,就像张起灵。
很多年之后,吴邪看了一个美国电影才知道,他当年的野梦早有人写了故事,叫做《人猿泰山》。
第四章
此后一连月余,吴邪在林场工作时,总是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张起灵。
但此时,吴邪的这种想法和男女动情的思念不同,不是一种牵挂,而是一种好奇。就像他小时候,有人给他们家送去了几只小鸡苗,在那些小鸡不知去向之前,吴一穷一直把它们养在一个箱子里。那时候吴邪每天心里就像有猫抓似的,安静坐不了五分钟,就要去挪开箱盖,看一眼那些小鸡在做什么,无非是对一种从未见过的事物的好奇罢了。
谁知那张起灵果然行踪不明,就如潘子所说,几乎就住在深山老林里。不过很快,吴邪也没有心思再去关注旁的事了。
秋忙时节,林场的工作琐碎又繁重。一开始不知该把他安排到何处去,自是让他过了几天悠闲的日子。但时间久了,谁也不会放任一个闲人四处乱逛,也就开始把他编进劳作小组当中。
吴邪自认虽然算不得他三叔那种跟谁都能打成一片的能人,但至少他待人随和真诚,从小到大没混进过领军人物的圈子,可也从没被人孤立刁难过。
没成想这林场的生态环境竟是另一副模样。活要是干得不够快、不够好,礼数再多也是白扯。毕竟每个劳作小组都是有任务指标的,一个人干不完,就得分摊到其他人的头上,谁也不愿意被连累。
林场不用下地插秧,看似是个便宜,但需要砍伐的树木往往是两人合抱、遮天蔽日的古树。砍伐这样的大树,不但是个力气活,而且更是要动脑子,讲究团队合作的。否则不是弄伤了自己,就是连累了别人。
但吴邪原先在杭州的家里,生火做饭,烧的都是现成的蜂窝煤,别说他会不会用斧头锯子,就是见也没见过几回。
他倒是努力肯学,也一点不可惜力气。顶着别人说他好吃懒做、走资做派的风凉话,一天之内就算是学会了如何使用这些工具。
但一个新手到底也是比不过在林场劳作多年的熟练工的。该下工时,分给他的活还没做完,同一个劳动小组的没人帮他,只杵在他旁边围着他看,手里拿着斧子锯子,不像是工友,倒像是催命的鬼。
吴邪第一天从伐木场下来,整个人已经累得半死,好像他是个牵线木偶,四肢百骸里的引线已经绷得断掉一般用不上力气。
他妈妈心疼他,提前猜想过他要做多么重的体力劳动,给他带上了几双棉线手套。等他终于能够脱下手套时,他才发现因为一直握着斧子劈砍木材,手上早就麻得没了知觉,连右边的虎口是什么时候因为用力过猛而豁开两条口子的,都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