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进忠就瞧见卫嬿婉捧着他的脸,又哭又笑得:“我不和你说上辈子你死之后的那些事儿,是怕你笑话我。”
“你想啊,你要是知道我被皇后做的经幡吓得什么都招了,咱俩以后吵架,你就往那儿一站,阴阳怪气的来一句,我都不稀得和你吵,就你上辈子干的那点儿事吧。”
卫嬿婉学进忠的小表情学得贼像,那端着劲儿劲儿的神情惟妙惟肖,可进忠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她想干什么?
卫嬿婉、你想干什么?!
意识到不对的进忠刚要开口,却被卫嬿婉一把捏住了嘴巴,一如当初在御花园,他们俩凑在阳光下,吵着被凌云彻踩烂的绿豆糕到底该不该一起吃时一般。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可。
纵使盛夏的阳光再如何耀眼夺目,终究,照拂不到阴湿的地牢。
卫嬿婉看进忠这副瘪着嘴的模样,破涕为笑:“进忠,你教我舍弃别人保自已,可这条路,我上辈子走过了,走不通的……我被牵机药折磨了十多年,最后被灌了一碗鹤顶红,去母留子。”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她便不会再走。
既然走不通,她索性换一条。
她卫嬿婉从来不后悔自已所选择的一切,上辈子无人扶她青云志,她便踩着进忠踏雪至山巅。
这辈子她累了、乏了,只想腻着进忠,好好在山脚下喘口气。
“进忠,你记不记得,你还教了我另一件事。”
舍了别人保自已。
这是自已对进忠。
可调过来呢?
进忠舍了自已保了她,这又算什么?
可不就是上辈子,叫她丢去乱葬岗的,爱一个人的心思。
“这回,你便看着我走吧。”
在进忠额前落下一吻,卫嬿婉缓缓起身,抬手理了理衣角,旋身离去。
只留下,被铁链死死禁锢在原处的进忠,腥红了双眼,像极了一条垂死挣扎的蟒蛇,无力又无助:“嬿婉……卫嬿婉!卫嬿婉!!”
地牢之外,慎刑司之中,五阿哥已将酒斟满,余光瞥见从地牢走上来的卫嬿婉,便知自已的复仇,已成了一大半。
可。
尚不等他开口,却见卫嬿婉抚弄着指甲,十分自然的坐到了他的对面,身段儿气场,全然不像个御前的姑姑。
反而。
与令皇贵妃有几分相似。
饶有趣味的扬着眉角,五阿哥像是给自已壮胆一般,仰脖饮尽杯中酒:“嬿婉姑姑可有话对我说?”
“自然是有的。”
卫嬿婉抬了眸,眼角眉梢透着柔情万种,可她眼底,却润泽着一份任谁都忽视不去了轻蔑:“珂里叶特氏谋害端慧皇太子,这罪状,是她亲自认的,无论叶心供不供她出来,都是事实。”
“谋害嫡子,珂里叶特氏本就该死。”
五阿哥沉默了片刻,又为自已斟了一杯酒:“嬿婉姑姑是想与我讲道理么?我倒是不知,这紫禁城,什么时候是讲道理的地方了?”
阴谋算计。
你死我活。
这才是这座红墙下面的本色。
道理?
道理是最不要紧的。
“嬿婉姑姑,您也别怪我,您不会以为,九弟平日嘻嘻哈哈,便真是什么好心肠的主儿吧?”
似是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五阿哥放了酒盅,可他想不明白,卫嬿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官,凭什么让自已畏惧。
微微眯了眸,五阿哥一边审视卫嬿婉的动作,一边一字一顿道:“九弟如果想放我一马,怎么当初构建势力时,唯独将我排除在外?无非是其他几个皇子与我相比,资质平平,与其拉拢一个有能力有野心的,不如拉着那些好操控的。”
“而我,便是最适合当他们的假想敌的人,毕竟,天下还有什么比拥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更能凝聚人心的?可您说,假若日后,他们不需要我这块磨刀石了,我能是什么好下场?”
永琰登基,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无他。
毕竟假若身份对调,自已会做的比这更绝。
眼下,皇阿玛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要么,他认命当了这块磨刀石,等一个清算。
要么。
鱼死网破。
恶心他们一把。
哈……想在他身上磨刀,他又怎么可能乖乖听话,不叫他们付出点代价?
进忠。
这个人,可太合适了。
想起进忠那张带血的脸,五阿哥只觉得浑身舒畅,眼底又癫狂闪烁:“乌拉那拉氏咳疾越发严重,左不过就是这几日了,可她还想清清白白的离开人世?”
“凭什么我额娘死得那般惨烈,乌拉那拉氏却能安然离世?清白两个字她不是说倦了吗?好啊,我就让她死都不能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