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唇畔抿出一丝笑来,“他也愿意出去见人,他的病虽易怒易燥,但只要不受挑衅,在他眼底世上便没有坏人。”
许是想起与魏旸兄妹七年之点滴,姜离晚间再看医书时,思绪便不复平静,再想到医经是裴晏所送,心底更是不顺。
眼见时辰不早,姜离将医书一合,“明日去秦府看病,早些歇下吧。”
翌日初三,薛琦正值休沐,府中一早便有来客,姜离出府门之时听见前院方向有丝竹之声传来,也未多理会,直奔秦府而去。
马车驰入光德坊,在一片装点喜庆的宅邸间,缟素高悬的秦府格外显眼,昨日是秦图南头七,秦桢也死了三日,这个年于秦府而言宛若受了诅咒。
怀夕上前叫门,没多时程妈妈快步迎出来,“大小姐来了,快请快请,年节下的,实在难为您跑这一趟,府上两场丧事,寻常人都忌讳,也唯有您不计较……”
程妈妈多有感激,姜离看向正院,“二公子的丧仪置在何处?”
程妈妈指着西北方向,“在那西后院内辟了一处灵堂,父子同丧,真是多少年都没有这等惨事,外头在过年,这府里却只要哭丧声,哎……”
程妈妈长吁短叹,几日不见,眉间皱纹都深了些,姜离打量她片刻,步履轻缓道:“嬷嬷在程府多少年了?”
程妈妈道:“也有二十年了,奴婢是秦府家生子,起初在老夫人身边,老夫人故去之时,恰逢姨娘进府,一直伺候姨娘到如今。”
“二十年了。”姜离便不经意地道:“那嬷嬷应该知道秦大人和沈家的旧事吧?此番嬷嬷以为是谁害了秦大人?”
程妈妈点头,“自然知道的,当年沈家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我们这些老人都清楚,衙门里的事,老婆子不明白,不过奴婢还记得当年事发之时,我们老爷也破焦头烂额,那位沈大人是治水能臣,官声也好,刚被下狱,便有好些请命书送入长安,我们老爷是主审,自然是顶着重重压力,那时老爷每天都要见好些人,不敢出一点儿差错。”
姜离多有好奇,像听逸闻似的问:“见好些人?就是那些被沈涉川杀过之人?”
程妈妈想了想,“应该有吧,反正就是工部和都水监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吏,有些人害怕自己牵扯进去,有些人嘛,或许牵扯进去了,又想找老爷求情,官场上的事奴婢虽不懂,但想来也就是那么些利益纠葛,后来案子定了,除了沈大人底下好些人也被斩了脑袋,全都死在西市,好些也是拖家带口的……”
程妈妈到底只是个下人,便是记得当年情景,也说不清楚谁是谁。
顿了顿,她低声道:“奴婢也说不好是不是那沈涉川害了老爷,听大理寺各位差爷的说法,似乎又不像,但若不是沈涉川,奴婢也想不出是何人,总不是府里人,奴婢看您与大理寺的裴大人多有来往,您可知如今查到何处了?”
姜离看向摘星楼,“听闻在查府内之人。”
“是我们府内自己人害了老爷?”程妈妈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呢,老爷掌家这么些年,从来说一不二的,谁敢害老爷?”
姜离也跟着道:“我也做此想,但官府尚未找到是沈涉川的证据。”
说话间二人到了汀兰院,待进了内室,便见苏玉儿靠在窗前榻上,气色也比年前好了些许,见姜离来,她直身见礼,待姜离问脉时,程妈妈便道:“姨娘这两日又睡不好了,人也还是恹恹的,有时还胸闷气短。”
姜离摸着脉门挑眉:“这是又受了惊吓?”
程妈妈无奈,“二公子的事,姨娘又吓坏了。”
姜离想来也是,便道:“不着急,还是心脾两虚之郁症,诸郁皆为脏气之病,原于思虑过深兼脏气弱,此病不可急躁,今日要施针,嬷嬷给姨娘宽衣吧。”
怀夕打开医箱取出针囊,姜离自百会、神庭、膻中等七穴针灸,下针完道:“今日留针两刻钟,拿笔墨来,方子也需换”
待程妈妈拿来笔墨,姜离道:“还是养血健脾、宁心安神为主,党参、麸炒白术、黄芪、龙眼肉各二钱,当归、炒酸枣仁、大枣、陈皮、制远志各一钱半,另有木香、茯苓诸药八味,一次捡上三副,一副药两日,每日早晚两次,服够六日之后再换。”
程妈妈刚应是,明芳从外气呼呼走了进来,“嬷嬷,厨房不给咱们柑橘,说是柑橘都给大公子和三姨娘送去了,如今已没有了。”
程妈妈眉头一竖,“定是她们那些见风使舵的贱蹄子故意不给!怎可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