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兰泽在百忙中抽出空,往下一瞥,瞧见余索即将冲杀华瑶。她大喊道:“戚归禾呢?戚归禾在哪里?!”
燕雨指了指对面,道:“戚将军在北墙守军!”
“你快去找他!”杜兰泽下令道,“你告诉他,羯国的第一高手在东墙之下,马上要杀了公主和谢云潇!”
燕雨片刻不敢耽误,闪身飞向了北墙。
*
东墙之下,战势焦灼。
余索疾步向华瑶奔来,他决定一刀一刀地斩下华瑶的四肢与首级,将他儿子所受之苦百倍、千倍地回报到华瑶的身上。
华瑶当空一跃,还想逃跑,余索的刀锋振振有声,呼啸间削落她一缕长发。他反手一刀又要斩她左臂,却被她纵跳避开,她的身姿轻盈飘逸,轻功是当世少见的高超。
余索吹了声口哨,他所有的亲兵都在近旁现身,众人将华瑶团团围住,百道剑光同时劈砍她的脑袋。
她找准一个极窄的缺口,以剑开路,猛冲过去,使尽全力地飞跃,终于破开人群,重见蓝天白云。
但她的双腿、手臂、脖颈、耳朵都被刀剑割出了血痕。
她正奇怪,羯人怎么还没追上来,往下一看,只见谢云潇、他的卫兵们、以及华瑶的侍卫们早已挡住了那些羯人的去路。
谢云潇翻身回斩,使出了戚家秘传的一套剑法,那剑气交错纵横,快得闪现残影,切断了十几名羯人高手的喉咙,半空中断肢如雨,血溅如花。
可惜,这也挡不住余索。
因着幼子之死,余索抛弃了军队指挥一职,全心全力要虐杀华瑶。他与谢云潇缠斗几百个会合,又砍伤了谢云潇数次,谢云潇血流不止,反倒越战越勇,竟然比吃过药的羯兵更能忍耐伤口崩裂的巨痛。
谢云潇的攻势不曾减缓。
余索静下心来,仔细观察谢云潇的武功路数。
破风声起,余索的影子消散。他动用全身的劲力,朝着谢云潇左砍右劈,却有另一把大刀死死地挡住他的杀招,及时地救下了谢云潇。
余索侧过脸,见到了戚归禾。
戚归禾一边与余索对招,一边跟谢云潇说:“大哥来了,你回去吧!你浑身是伤,该歇歇了!”
谢云潇并不打算走。因为戚归禾的武功在谢云潇之下。如果谢云潇走了,戚归禾必死无疑。
那一厢的余索也学过一些汉语。他听懂了谢云潇与戚归禾的兄弟之义,大笑道:“你们兄弟两个人一起死!”
谢云潇与戚归禾联手对战他一人,他攻防有术,进退有道,竟然没落一点下风。他的实战经验远远多过谢云潇与戚归禾这两位年轻人,他的刀法和内功均在兄弟二人之上,只要他找到此二人的破绽,必能将他们双
双斩杀。
天色渐暗,月似银盘。
夜风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厚,华瑶领着一批侍卫狂砍周围的羯人高手。她渐渐感到力不从心,指骨发麻,腕骨发酸,剑柄都快要抓不稳了。
战场上最忌分心,而她不仅分了心,还有些脱力。先前她拼命逃出围剿,几乎耗光了所有力气。
她奋战一天一夜,濒临极限。
但她不想死。
她还没登基。
她没为杜兰泽全家翻案,没有废除贱籍、取缔妓院,没有改革田制、肃清烂账……啊,对了,谢云潇还不是她的驸马。
谢云潇也不能死。
这世上不会有比他更好的驸马了。
守城的兵将尚未撤退,枉死的烈士尚未阖眼。
华瑶的心中杂绪万千,剑下戾气四溢,顷刻间又斩杀数十位敌军,她忽然听见左良沛说:“我死后,请您与小谢将军继续守住雍城。”
华瑶悚然一惊:“你说什么?”
左良沛观望余索已久。
他是东墙之下最不起眼的一位将军。他穿着沉重的犀牛铠甲,拿刀的架势早已不复他年少时的锐不可当。
他的左臂与大腿挂着炮伤与箭伤,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余索。他与戚归禾对视一眼,戚归禾明白了他的深意,便对弟弟说了一句戚家密语。
谢云潇没有片刻的迟疑。他和大哥一同以疾剑飞刀为屏障,短暂地困住了余索。
随后,左良沛作势要砍向余索的双腿,趁着余索略微低头的那一瞬间,左良沛刺刀向上,刺中了余索的腹部,同时受了余索一刀,被余索当空腰斩。
左良沛的下半身已然坠落,血淋淋的肠子滚进了泥土中。他的上半身还死死地抱着余索的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