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瑶开口道:“众卿听令。”
奉天殿内外的文臣武将全都跪了下去,大殿上安静得没有一丝杂音,华瑶沉声道:“朕今日初登大宝,大宴群臣,既是款待众位爱卿,更是庆贺朕君临天下。众位爱卿应当勉力尽心,辅佐朕共理国事。朕身为一国之君,言出如令,令出如山,众卿与朕同德同心,朕也必定会体恤众卿。君臣同心协力,便是大梁万民之福,社稷之幸。”
满朝文武齐声回答:“承蒙陛下圣恩浩荡,微臣谨遵陛下谕旨。”
华瑶道:“众卿平身,复位。”
众人这才站起身来,重新坐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与此同时,五品以及五品以下的官员都坐在奉天殿的殿外。这也是皇城奉行多年的规矩,每当举行大宴,只有四品以上的大官才能进殿用膳,五品之下的文臣武将只能坐在殿外走廊上。鸿胪寺供应的饭食也是按照官阶划分的,官阶越高,饭食越好。
俞广容有些烦闷。她的官阶,恰好是正五品。
俞广容今年三十四岁,原本只是秦州一个小县令,后来她追随华瑶,顺利平定永州叛乱。她从未上过战场,却也做出了功绩,帮助华瑶在永州赈济饥民、遏制乱象。
华瑶赶赴沧州之前,把俞广容调到了京城任职。俞广容负责安置京城流民。她办事尽心尽力,连续几日不眠不休,把粥厂和赈济局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还收养了四个瘦弱孤儿当作自己的孩子。
俞广容没有贪污一分钱,更没有欺辱一个人,只是经常与京城各个衙门的官员打交道。她太想升官了,做梦都想升官,她要不顾一切地往上爬,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每一个官职比她高的官员都有可能成为她的人脉,因此她很看重官场上的交际往来。
旁人知道俞广容是华瑶的近臣,却不知掉华瑶对她有多器重。
华瑶回京之后,一连下了几道懿旨,任命杜兰泽、沈希仪为文渊阁大学士,官拜三品,商户出身的白其姝都在内廷尚宫局挂上了一个六品虚职。
反观俞广容,只做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五品官,实权不多,面圣的机会也不多,就连奉天殿的大门都没进去。
虽然尚酒局、尚食局的女官正在殷勤伺候她,她还是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奉天殿的殿内,隐约能听见四品以上大官的谈笑声。
官差一级,低人一等。
君心难测,俞广容叹了一口气。她往前看,看见了坐在她对面的朴月梭。
朴月梭是华瑶名义上的表哥,朴家也是华瑶名义上的母族。然而,今天的大宴上,朴月梭也没进入内殿,正如俞广容一般,他的官阶只有五品。
俞广容朝他笑了一下,颇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味。
朴月梭报以微笑,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少顷,奉天殿内的谈笑声更响亮了,原是各位文臣都在即兴作诗,当成今日大宴上的献礼。
太皇太后忽然开口道:“哀家记得,翰林学士朴公子文采斐然,他是太上皇钦点的登科进士,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不如让他进殿献诗一首?”
华瑶的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感到疑惑。
太皇太后为什么忽然提到了朴月梭?
虽然朴月梭是华瑶的表哥,也曾帮助华瑶清理账本、完善钱法,但是,一来,朴月梭在秦州的政绩并不是非常出色,至少没有出色到让华瑶决定破格提拔的地步;二来,华瑶宠信的文臣武将多半在战场上立下了血汗功劳,或是在治理政务上成绩显著,朴月梭既没有战功,也没有文治,华瑶找不到理由把他送入文渊阁,只想让他再多历练两三年。
华瑶只思考了一瞬,回答道:“既然皇祖母传召他,就让他进殿献诗吧。”
话音落后,朴月梭缓步走入殿内。他的行动举止十分端庄,叩拜的礼节落落大方。他身穿青色官袍,也有青山绿竹的洒脱之感。
朴月梭当众念了一首长诗,恭贺华瑶登上大位,果然是文采斐然,字字珠玑。
内阁老臣杨芳树忍不住称赞他的文字功底:“朴公子真是出口成章。”
就连谢云潇的祖父谢永玄也附和道:“朝堂上人才辈出,朴公子不愧是后起之秀。”
谢永玄极少评价晚辈,却也有惜才爱才之意。
华瑶依照惯例道:“好诗,当赏。”
内廷女官送来纹银一百两,朴月梭抬起头,目光紧盯着华瑶,又飞快地把头低下去了。他道:“微臣跪谢陛下隆恩。”
华瑶听见谢云潇极轻地冷笑了一声。又因为殿内琴瑟乐声连绵不断,也只有华瑶听见了谢云潇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