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瑶仍然面无表情。此前她吩咐俞广容备办宴席,只因她明天便要率兵渡江,按照行军的惯例,渡江之前,要先犒劳将士、安定军心。
俞广容把宴席办得很好,想得也很周到,不该说的话一句没说,不该问的事一件没问。
但是,俞广容的目光经常瞟向华瑶的身侧,按理说,谢云潇应当坐在此处,此时华瑶的身侧空无一人,俞广容目光一转,心中便有了各种猜测,华瑶也看出了端倪。
半个时辰之后,宴席结束,华瑶缓步离席。
夜色浓重,凉风一阵一阵地吹来,俞广容跟在华瑶的背后,只见她的裙摆微微飘荡,犹如水面上的凌波荷叶。
俞广容躬身合掌,默默地向华瑶行礼。人人都说华瑶心怀仁义,堪比圣贤,但她若真是一代圣贤,她不可能手握大权,牢牢地掌控秦州和岱州数千万人。日光照耀之下,她是光辉灿烂的神女,夜色沉寂之时,她必是杀气冲天的恶鬼。
正当此时,华瑶的侍卫赶来报信了。
华瑶也没避开俞广容。她命令侍卫有话直说,侍卫便直说道:“启禀殿下,枫叶甸港口闯进来一伙人,在上风口放火烧船……”
明日一早,华瑶便要率兵渡江。今夜,数百艘战船停靠在名为“枫叶甸”的港口,此处距离彭台县极近,倘若战船有损,明日渡江就是难上加难了。
华瑶略微抬头,侍卫又接着说:“依照您的吩
咐,镇守上风口的兵力,正是别处的两倍有余。贼兵出现后不久,火势还没烧起来,我军已将贼兵一网打尽……”
华瑶只问了一句:“全都审问过了?”
侍卫的腰杆弯得更低:“请殿下恕罪,贼兵共有四十人,皆是死士,我军将其擒获之后,死士咬舌自尽,只留下两个活口。”
华瑶毫不犹豫:“那两个人也不用细审,都杀了吧。”
侍卫领命告退。
俞广容思虑再三,仍是忍不住问:“殿下料事如神,微臣钦佩不已,还请您恕臣多嘴……”
华瑶打断了她的话:“你想问我,为何杀了那两个死士?”
俞广容道:“正是。”
华瑶言简意赅:“陷阱而已。”
俞广容又道:“殿下何不将计就计?”
第169章 离人远 华瑶与若缘约定结盟
华瑶明知故问:“何出此言?”
今夜的宴席上,俞广容喝了不少酒,已有了七八分醉意。她听见华瑶的问话,醉意全消,顿时清醒了许多,就在这一瞬间,她心中念头一转,腰杆也弯得更低了。
俞广容与沈希仪的才学各有千秋,她们二人的造化却是天差地别。沈希仪已是华瑶的左膀右臂,俞广容还只是彭台县的一个小官。
回想当年的科举名次,俞广容在前,沈希仪在后。如今她们二人的境遇竟然颠倒过来,变成了俞广容在下,沈希仪在上。
俞广容原本也不想与沈希仪一较高低,可她也有自己的抱负。她身为彭台县的知县,官卑职小,人微言轻,纵使她政绩再好,她也无法上达天听。久而久之,她的愁闷也化作了嫉妒。她嫉妒沈希仪深受隆恩,而她蹉跎至今,仍未得到华瑶的重用。
方才,俞广容听闻华瑶与侍卫的对话,便想为华瑶献计献策。她必须说出一条合情合理的计策,还要考虑后果,对此做出担保。
能否被华瑶提拔,全凭这一次表现。
俞广容细思片刻,缓缓道:“死士夜袭港口,究竟是何人指使?他们这一班人,在闹事之前,又是藏在何处?他们是否还有余党,是否会妨碍殿下行军?若不调查清楚,微臣实在寝食难安。”
她还说:“死士效忠于叛党乱贼,一损俱损,一亡俱亡。他们留下两个活口,必是设下了陷阱,既是陷阱,也是线索。”
华瑶双手负后,沉声问:“你要如何应对?”
俞广容道:“把死士带回衙门,严密审问,问出实情,再来回禀殿下。”
华瑶又看了她一眼,她领会道:“此外,还要加派兵力,严查一切形迹可疑之人,严防贼兵行凶作乱。”
华瑶就等她这句话了。
彭台县戒严之后,各处街巷都要搜查一遍,此事必须交由本地官员去办,才能办得又好又快。启明军暂不了解彭台县的状况,华瑶也存了几分疑心。
虽然华瑶猜到了敌军会趁夜纵火,但她并不知道敌军从何而来,又藏在何处?这其中恐怕又有一个连环计。
此时俞广容自告奋勇,要去审问俘虏,华瑶就给她一个机会,且看她有多大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