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瑶连连点头,淑妃又与她告别:“人生在世,终有一死,我也要走了……我在天上定然保佑你,保佑你事事顺遂,平平安安……我没给你留下多少东西,从今往后,你只能靠自己了……好孩子,乖孩子,别哭了,哭得我这个当娘的……心口抽疼……”
往后的情形,华瑶不愿再回忆,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痛哭流涕的可怜虫。
时至今日,兄弟姐妹对她赶尽杀绝,她也对他们仁至义尽。
晋明和司度已被她亲手砍死,不久的将来,东无也会被她大卸八块。她要把东无的尸体剁烂、剁碎、剁成肉泥。这一笔又一笔的冤债,她都会算得清清楚楚。
又不知过了多久,清晨的日光洒到了床帐上,华瑶睁开双眼,悄悄地爬了起来,谢云潇仍未察觉。
她细看谢云潇的睡相,除了唇色略淡,与以往相比,并无任何不同。她稍微放心了一些,还给他留了一张字条,嘱咐他安神静养,不必担忧任何人、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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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瑶决定提前四天出征,原先的计划也要稍作调整。
秦三、白其姝、汤沃雪、齐风将会跟随华瑶出征,华瑶的其余亲信,比如沈希仪、金曼苓、祝怀宁、戚饮冰、许敬安等人,将会留守秦州、岱州等地,继续施行华瑶拟定的严法仁政,便可稳定军心和民心。
大约十多天前,许敬安率兵攻占了秦州南境的城池,与南境相连的康州一时也不敢造次。
近两年来,康州闹过旱灾,也闹过瘟疫,数以万计的康州百姓流离失所,不少流民逃往秦州,寻求启明军的庇护,华瑶尽力收容了他们。
不过康州叛军也混迹于流民之中,华瑶快刀斩乱麻,传下一道严令,蓄意闹事者,一概处以极刑。
那些不安分的文官武官,也被华瑶全部解决了,或是暗杀,或是降服,她恩威并施,威迫利诱,施展了各种手段,秦州南境各大城镇都被她控制住了。
秦州全境的大权,皆在华瑶的执掌之中。
华瑶率兵出征之后,秦州的各项事务,还要分门别类,呈报给各地府衙。倘若事关重大,沈希仪和金曼苓无法达成一致,她们也会传信给华瑶,等候华瑶的定夺。
早在两个月之前,华瑶便开始筹备远征,凡是她能考虑到的状况,她都定好了计策。她把一切事务部署完毕,心中的牵挂便也少了几分。秦州虽是她的大本营,她所要考量的,却还有大梁朝的万里江山。
过去的两年来,华瑶出生入死,逐渐适应了腥风血雨。
率兵出征的当日,华瑶的心情十分平静。她在宛城的校场上誓师祭旗,在百姓的拥戴声中扬鞭策马。她率领一众精兵强将,离开了驻守多日的宛城,行军路上,总能听见远处的行人高唱《启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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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队一路行进,天气越来越凉爽。
初秋时节,花木凋零,蚊虫蛇鼠也消失殆尽,随军粮草保存妥当,启明军的士气高昂,人人都有万夫不当之勇。
横渡东江的前一天,华瑶驻扎在彭台县。
傍晚宵禁之后,彭台县的现任县令亲自出面,把华瑶迎进了城门,又为众多将士摆设了宴席。每一位士兵都能分到一盘烤肉和一碗米粥,华瑶的膳食更是极其丰盛,山珍海味一应俱全,玉盘银筷俱已备齐,伺候华瑶用膳的侍女都是县令手把手教出来的。
彭台县的现任县令名为“俞广容”,也是昭宁二十年的进士,秦州少有的女官之一。
俞广容的处境与沈希仪相似,她考中进士之后,曾在翰林院任职编修,却未顺应京城官场的规矩,又被调往外地,她的官阶越贬越低,几经沉浮,才在秦州北境扎下根来。
华瑶提拔俞广容之前,俞广容只是秦州北境一座小城的县令。
俞广容曾经与沈希仪打过交道,沈希仪又向华瑶举荐了俞广容。华瑶召见俞广容之后,经过一番考察,认为她可以担当大任,便把彭台县交给了她。
俞广容也没让华瑶失望,过去的几个月里,她把彭台县治理得安安稳稳,她的名声甚至传到了虞州。
虞州百姓也觉得,俞广容治理有方,才学不输沈希仪。
既然彭台县有俞广容坐镇,华瑶在此驻军,倒也安心。
俞广容特意筹备今夜的宴席,既是为华瑶践行,也是想展现自己的能力。不过华瑶在席间并未多言,俞广容也不敢多说,只是屡次向华瑶敬酒,以示敬意。
华瑶滴酒不沾,俞广容倒是把自己灌了个半醉,华瑶因此多看了她一眼,俞广容抬袖掩面、低眉垂首,端的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