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本意是想教训若缘,抓住若缘的把柄,让她背负京城高利贷的冤债。
京畿地区的高利贷就像一张渔网,无论平民百姓,亦或达官显贵,都有可能落入这张渔网,皇后紧握着网绳,还要再找一只替罪羊。
事实也如同皇后策划的那般,若缘承担了罪名,又遭受了惩罚,至今还没洗脱冤屈。
皇后感叹道:“本宫从没想过杀你,倒是卢彻对你动了杀心……”
若缘打断了皇后的话:“我要杀他。”
皇后还没回答,若缘又一次重复道:“我要他死!!”
皇后似笑非笑:“欺负过你的人,何止他一个,你的性子这么急躁,报仇的把握能有几成?”
若缘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的身量比皇后矮了一截。她把头抬得更高了些,直直地瞪着皇后:“卫国公是卢彻的父亲,卫国公曾经担任京城御林军的统帅,他在军中威望甚高,他的旧部也在官场上纵横多年,各自的势力盘根错节……”
若缘提起裙摆,走到皇后的面前,继续说:“御林军分为新旧两党,新党的官员皆由皇帝一手提拔,皇帝扶持新党,压制旧党,如果新党的风头胜过旧党,皇帝又会封赏旧党,这原本是帝王的制衡之术,可是皇帝病重之后,局势就岌岌可危了。”
话未说完,若缘仰起脸,自嘲般地笑了笑:“新旧两党争权的问题,始终未能解决,我的驸马因此丧命,卢家上下,只剩卢彻一个独苗。卢彻死了,对我有好处,对您也有好处。”
皇后准确地猜到了若缘的意思,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轻蔑之情。
若缘生长于脏乱的冷宫,正如皇城里的泥沙草芥,天生一条贱命,竟然也敢参政议政,小麻雀飞上枝头,就把自己当凤凰了。
若缘并不知道皇后的心思,只想尽快把话说完。她的语气更急促、更严肃:“卫国公的手里要是没有兵权,便无法保全家族,卫国公掌握兵权,御林军内部就会两极分化……
皇后插话道:“御林军内乱频繁,京城必然动荡不安,本宫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若缘弯下腰,跪在了皇后脚边:“御林军一旦分裂,东无和方谨有机可乘,为了争夺兵权,他们都会使尽手段,最后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您原本不也是这样打算的吗?除了这个办法,再没别的可谈了。”
说着说着,若缘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八皇子年幼无知,又蠢又笨,要不是东无、方谨、华瑶、司度全死光了,八皇子怎么可能继位呢?!”
似是不经意的一个转身,皇后的鞋尖踩住了若缘的手指。皇后并未用劲,若缘已经感到了莫大的羞辱。
若缘的双手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她缓慢地弓起腰,瞪着眼睛,张着嘴,笑声变得响亮又狂放。
皇后提醒她:“这点折磨,你都无法忍受,你还想做什么大事?萧贵妃上吊自杀之前,也是在宫里犯了疯病。”
若缘咯咯地笑道:“你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如果你有类似的经历,你会做出和我一样的举动,也许你比我更疯呢。”
皇后挪开了鞋尖,那一只金丝缀珠的绣鞋,又回到了她的裙摆之下。
皇后的神情仍是一派湛定,心绪却是烦乱的。若缘的疯癫似真
似假,但她投靠东无已成事实,她想要周旋于东无与皇后之间,放在从前,皇后断不会多看她一眼,但如今,皇后的处境也相当艰难。
前日里,皇后才收到消息,葛巾死在了宫外。
葛巾原本是山海县的知县,由于华瑶从中作梗,葛巾离开了山海县,赶到了京城。她抵达京城的第一天,先是拜访了自己的亲朋师长,然后才给皇后传信,乞求皇后保住她的身家性命。
碍于葛家的情面,皇后只能想方设法,为葛巾脱罪。
皇后动用了人力物力,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在这个过程中,葛巾的病情一天比一天更严重。
葛巾住在京城的一座私宅里。起初她只是面色泛白,后来她浑身的肌肉都瘫软了,口不能言,手脚也不能动,太医断定她身中剧毒,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时中毒。
没过多久,葛巾一命呜呼,给皇后留下一个烂摊子。
如果葛巾死在山海县,那她充其量就是一步废棋,不值得皇后大伤脑筋。但她偏偏死在京城,她的亲朋师长都怀疑皇后为了自保而谋害她,这让皇后吃了一个哑巴亏。
真正的下毒人,必定是华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