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通双手抱拳,向着太监行了一个礼。
唐通是镇抚司的副指挥使,也是镇抚司的一流剑客。他内功深厚,剑法刚猛,寻常的武将也并非他的对手。
今日,恰好是唐通当值。他似乎是一心一意效忠于皇帝,乍一听见皇帝的口谕,他没有片刻犹豫,马上率领一群侍卫捉拿文官。
文官心有不甘,当然也不肯就范。
唐通对文官竟然没有一丝尊重,抬手便斩断了一位文官的胳膊,鲜血如注,从伤口喷涌而出,残肢摔在地上,又被一道剑风斩过,血肉像是鞭炮一样炸开了。
那文官的朋友惊声大叫,却也落得个断手缺脚的下场。
玉石砖上,血水横流,几个文官放声痛哭。他们哭的不是同僚的惨状,而是法制的溃败。
皇帝有命,“五品及五品以下官员收入镇抚司,严刑拷讯”,虽然没有几个人能在镇抚司的拷讯下存活,但是镇抚司也不能当众砍杀文官——那是彻底违背了法制,也凸显了皇帝的昏庸无道。
皇帝从前并没有如此昏庸。他重病半年,死也不肯交权,使得朝政乱得一塌糊涂。倘若他愿意指派几个贤臣重振朝纲,便能缓解日益紧张的局势,自诩为“清流”的官员都会达成一致,这也算是顺应了民心、安定了臣心。
然而皇帝一意孤行。他把宫门变成了一片血海。
尖叫声、哭嚎声、怒骂声混杂在一起,那响声震天撼地,渐渐盖过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唐通还没有停手的意思。他提起长剑,直奔郭灿亮。
在翰林院的年轻官员之中,郭灿亮是唯一的女官。她也是金连思的挚友。就在上个月,金连思不明不白地死了,死因是“御林军内乱”,然后便没了下文。郭灿亮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郭灿亮觉得,金连思的死状十分古怪。她不相信杀害金连思的凶手是御林军,更不相信那些皇子或公主能够置身事外。
她都能想到的问题,皇帝怎么可能想不到?
既然皇帝能想到,又为什么放任京城内乱?
而今,郭灿亮亲眼目睹,镇抚司趁乱砍杀文官,她头脑发热,早已出离了愤怒。
她披头散发,破口大骂:“天杀的镇抚司,我干你们全家!唐通,你死全家了!干你狗爹,下三滥,死不要脸的臭贱货!唐通,你个烂根的脏奴才!脱了裤子就能当太监!我杀光你们!杀杀杀杀杀杀杀啊啊啊啊!!”
唐通在宫里当差多年,还没听过此等恶言。
他打定主意,要把郭灿亮的脑袋割下来,再把她开膛破肚,让她看着他掏出她血淋淋的肠子。
他一霎冲到了她的面前。
郭灿亮并不是孱弱的文人。她学过一点武功,跑得也比别人更快。她发癫似的狂奔,镇抚司侍卫都在追捕她,直到此时,唐通才发现了她的诡计。
镇抚司侍卫仅有二十人,文官却有两百二十人。
郭灿亮想要引开侍卫,让文官获得喘息之机。不少文官都逃往了文渊阁。文渊阁是内阁重地,若无皇帝的诏令,镇抚司不得擅闯文渊阁。
郭灿亮果然是诡计多端的文臣。她状似癫狂,其实经过了一番考量。即便她因此牺牲,她的同僚也不会忘记她的恩情,《大梁史》一定会记载她的英勇壮举。她对唐通的辱骂,也一定会流传百世。
唐通的手腕一抖,长剑向着郭灿亮一刺,眼前忽然剑光一闪,他的袖摆被割开了。他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
他偏头一瞧,伤他之人竟然是朴月梭。
朴月梭明明是个文臣。但他的剑
法之高深,远远超过唐通的想象。
唐通并不知道,朴月梭的剑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朴月梭十二岁那年,奉诏入宫,成为了华瑶的伴读。那一年的华瑶仅有八岁。华瑶与朴月梭是名义上的表兄妹,也是实际上的玩伴,两人的年纪相近、脾性相投,平日里几乎形影不离。华瑶的那些武术老师,顺便也指导了一下朴月梭。
华瑶的天资比朴月梭更强,朴月梭在剑术上的造诣稍微逊色于华瑶,但也算是个武功高手。凭着那一套精妙剑术,朴月梭行走江湖,足以自保。
如果,最顶尖的武功高手是十级,唐通大概是九级,朴月梭是七级,不过其他文臣都是零级,这就显得朴月梭格外出众。
唐通急火攻心,调转剑锋,杀向了朴月梭。
朴月梭不再与唐通缠斗。他施展轻功,跃到了另一个方向,唐通看着他的背影,却没有提剑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