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靠岸,雨也渐渐变小了。钟觉晓放下伞柄,正要跪地行礼,华瑶道:“去船舱说话吧。”
钟觉晓跟上了华瑶的脚步。
华瑶让他介绍一下自己,他简略地概括了一番。
华瑶又给他出了几道题,他对答如流,文采斐然。
据他所说,他今年二十三岁,原本是吴州人。去年秋天,他听闻北方各省的祸乱,便离开了歌舞升平的吴州,辗转来到了秦州,立志要成为官员的幕僚,挽救秦州的危难大局。
华瑶道:“你倒是志向远大。”
钟觉晓并未否认。
钟觉晓学识渊博,才思敏捷,精通多门外语。他年少时,常常与父母一同出海经商,周游列国,算是一个颇有见识的人。
钟觉晓的父母是吴州的富商大户。钟觉晓出身于商户之家,无法登入仕宦之途,便有些郁郁不得志。他希望自己能有机会一展宏图。
他跪在华瑶的面前,半低着头,格外谦恭道: “草民卑贱之躯,若能侍奉公主,便是三生修来的福分。公主一片仁心,广施仁政,天下人都崇敬您的英明,草民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似乎是第一次恭维权贵,言辞之间还有些拘谨。他的面容十分清俊,肤色也是十分白皙,脸颊微微地泛起红潮,就像朵朵桃花开放,流露出一段天然标致的风姿。
他身穿一件烟青色锦袍,腰束一条墨绿色纱带,束发的碧色锦缎垂在背后,颇有几分青木翠竹的疏朗气质。
华瑶多看了他几眼,才说:“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只要你忠于职守、兢兢业业,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她站在一张茶桌的侧边:“行了,你起来吧,地上凉,别跪着了。你和我私下相处的时候,也不必再用谦称,就事论事即可。”
钟觉晓向她施了一礼,方才站起身来。他瞧见华瑶的茶杯中没了茶水,便挽起了自己的衣袖,想为华瑶添茶倒水。但他才刚伸出双手,正对上了华瑶审视的目光。她直勾勾地盯着他,他仿佛是一只被猛虎迫视的猎物,这一刹那间,他的脊背都是僵硬的,心跳也跳漏了几拍。
挡风的竹帘轻轻摆动,钟觉晓的衣带宛如轻烟一般飘了起来。
钟觉晓是地地道道的吴州人。
自古以来,吴州被称为“绫罗绸缎之乡,绢丝锦纱之地”,民间还有一句流传甚广的俗语“不慕富贵不贪生,唯羡风流醉吴州”。
吴州的繁华富丽,比秦州更胜一筹。
钟觉晓作为吴州的富商之子,穿着打扮很不一般。他的衣服料子格外精细,
虽然远不及御用贡品,但也是千里挑一的好物。
华瑶略一思索,便下令道:“你去做金玉遐的助手吧。”
钟觉晓顺从道:“谨遵殿下口谕。”
华瑶忽然笑了一声:“你不问问我,金玉遐是谁吗?”
钟觉晓又跪了下去:“您身边的人物各有风采,我敬佩之余,绝不敢随意打听。我离家的那一日,爹娘曾经嘱咐过,若我有幸侍奉王公贵族,千万要谨言慎行。”
华瑶轻轻地敲了一下木桌:“你是个聪明人。我实话告诉你,金玉遐是我的财政官,你做了金玉遐的助手,便能帮我操持财政。这一份职责是万斤重担,压在你的肩膀上,决不能有半点闪失……”
她手握剑柄,飞速一转,剑鞘抵住了钟觉晓的左肩,与他的心脏距离极近。她的声音更低沉:“我相信你的才能,你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钟觉晓郑重道:“殿下放心,我自当尽心竭力,为您效劳。”
华瑶收回了剑鞘:“好,我知道你是言出必行的人。我还有事,你先退下吧。”
钟觉晓年纪轻轻,身强体壮,远比一般的文臣更矫健。但他没有丝毫的内功,方才华瑶的剑鞘重重地压制着他,他还挺直了腰板。然而,当他肩膀上的压力突然消失,他一时没坐稳,差点栽倒在地上。
他无意中向前抓了一把,恰好碰到一只茶壶,温热的茶水泼溅开来,淋湿了他的衣襟,勾描出胸膛的形状。胸前的肌肉微微贲起,像是要顶破衣裳的布料,这么一大块的湿濡痕迹,他抬袖也无法完全挡住……但他表现得镇定自若,似是稳重,又似是漠然不动,他温声道:“请您见谅,我失礼了。”
华瑶还跟个没事人似的,看也不看他一眼。她只说:“你走吧,去找白其姝,路上小心点。”
“小心”二字,她念得尤其缓慢。
钟觉晓行了个礼,便告退了。
他走出船舱,刚好撞见了谢云潇和戚饮冰。这姐弟二人正在谈话,却又看向了他。或许是因为他衣衫凌乱,戚饮冰的眉头皱了一下,谢云潇倒是没有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