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缘满嘴鲜血,骨头疼得快要裂开,失足跌进了冰冷的湖面。
今日若缘出行,只带了两个侍卫。她养不起武功高手——按理来说,公主年满八岁时,镇抚司应当为她配备贴身侍卫,但她没有这样的优待。她总是被皇族遗忘在角落。
若缘的伤口被水一泡,前胸后背疼得麻木。头顶的凤钗掉了,沉入湖底,她越发的心疼起来,那是她最好的首饰,太后赏赐的……刺骨的冰水冲入她的鼻管、耳孔、眼球。
她水性不好,武功也弱,只能睁大双目,沉浮在水面之下,亲眼看着自己如何被淹死。
泪水一瞬涌出眼眶,闭目之前,她心想,为什么呢?为什么她此生一直在忍苦忍痛。她恨皇帝,恨皇后,恨她的兄弟姐妹,恨这世上所有人!若无强权在手,生不如死,人不如狗!
*
虞州的冬风刮得格外凛冽,寒霜爬满了山间一条大路,战马的铁蹄都被冻得发寒。
或许是因为华瑶正处于逃亡途中,她总觉得,虞州的冬天比凉州更冷。
她领着五百多名骑兵,在深山老林中走了整整一天一夜,兵将们早已疲惫不堪,她终于找到一处易守难攻的山坳,当即下令道:“在此扎营!”
众多兵将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华瑶也有点累了,但她没显露一丝一毫的疲态。
她喊来几十名侍卫,与他们一同结伴打猎,猎到了十多只野鹿、整整一麻袋的野鸡——野鸡都是齐风抓来的,他似乎掏空了一个鸡窝,只因汤沃雪说了一声:“好想吃鸡。”而华瑶又嘱咐他:“齐风,你好好照顾汤大夫,她是我们全军上下的倚靠。”
不多时,士兵们扎好了营帐,燃柴生火。抖乱的烟尘恰好被山石遮掩,若从远处窥伺,此地并不显眼。
汤沃雪抬头一瞧,便夸赞道:“你这地方选得好。”
华瑶单膝跪地,牵起她的手腕:“还是难为你了,这么冷的天,阿雪受苦了。你的手有点凉,我给你捂一捂。”
“你手好热,”汤沃雪莞尔一笑,感慨道,“有武功真好啊,冬天都不怕冷。”
华瑶不假思索道:“虽说我不怕冷,但你若受了凉,我的心就凉了。你稍等一下,我带了一条毛毯,我去把毛毯拿给你。”
不知何时,谢云潇站到了华瑶背后,极轻声地念道:“殿下。”
他的声音仿佛从她的头顶降下来,压在她的耳边。她隐隐闻到一股血腥气,严肃地问:“你干什么?”
谢云潇单手拎起一只沉重的野猪:“我刚打来的。”
华瑶对他吹毛求疵:“你为什么要杀野猪呢?我没叫你打猎。”
谢云潇认定一个道理:“野猪的味道,应该比野鸡更好一些。”
第87章 登玉馆金门 只要她还活着,就比死了强……
这头野猪生得膘肥体壮、油光锃亮,筋肉饱满而丰实,肯定很好吃。
华瑶心念一动,笑着问道:“你做过烤全羊,肯定也会烤野猪吧?”
谢云潇并未答话,直接点燃了火堆。他随身携带一把凉州精铁锻造的匕首,锋利无比,泛着凛凛的寒光。他用匕首切割野猪的皮肉,挑出硬骨,再把猪肉架在火堆上,烤得表皮焦酥、骨肉鲜香。
汤沃雪闻到肉味,自然也坐到了篝火附近。她往猪肉上洒了一点盐巴和香料,猪皮已被猛火烤得金黄酥脆,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油,落在火里,“滋滋”地爆出烟花。
汤沃雪自言自语道:“去年这个时候,公主还在凉州打拼。今时今日,公主却成了虞州的逃犯。”
天色依旧黯淡,土地上荒草丛生。
汤沃雪放眼望去,天地间一片孤寂清冷,方圆十里内渺无人烟。严寒侵入她的肌骨,她反倒笑了一声:“这么冷的天,大伙儿躲在山上受罪,虞州的官兵不肯放过我们,非要把我们杀个干净。”
谢云潇沉默片刻,接话道:“秦三的军队仍未追过来。兵贵神速,秦三理应尽快出兵,以防公主逃往凉州。秦三至今不动手,定有她自己的理由。”
“什么理由?”华瑶认真地说,“快告诉我,夫妻之间就应该无话不谈。”
谢云潇握刀的手指一顿。
暮色四合,山洞里的柴火烧得正旺,嶙峋的山石映着华瑶的影子,好似一副浑然天成的壁画。华瑶乍一看见,还挺新奇。她在山洞里探查片刻,忽然把一张毛毯交给汤沃雪,嘱咐道:“你要是累了,就先睡吧。”
汤沃雪吃过几块猪肉,又喝了两口清水,身披毛毯,倒头睡在了火堆旁边。她没有武功,体格并不健壮。她跟着华瑶颠沛流离,嘴上从未抱怨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