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英自然也信余嬷嬷的忠心,但她也明白,余嬷嬷此举,亦是为了提防她再耍花招。
第一次来的时候,余嬷嬷便面无表情地说了太子妃的近况。
“七星阁已被幽闭,每日无任何人出入,一应吃用,皆自窗边递送。殿下是念旧情之人,从前,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对薛氏多番容忍,如今,她落到这样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出身书香门第的清流之女,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如今落到被幽禁阁中,不见天日的下场,实在令人唏嘘。
与她一同被幽禁的两名宫女,一开始兴许还会顾念主仆身份,如从前一般兢兢业业伺候薛清絮,可时日久了,无人理会她们,什么主仆,什么身份,都会变得遥远而模糊。
若是供养充足,日子也许还能过,可一旦哪一日起,外头的人开始怠慢、松懈,短了什么补给,掺了什么次品,那三人之间,便会暗生矛盾。
那样的日子,实在比直接废了封号,贬为庶人,赶出宫去,要痛苦难熬得太多。
云英听得后背有些发凉。
她知道余嬷嬷的用意,无非是要警告她,既要留下孩子,就安心养胎,别再动不该有的心思,否则,下场不会比薛清絮更好。
好在,余嬷嬷到底更关心她腹中的孩子,自那一次后,见她似乎的确只是安心养胎,便再没说过什么。
“有丹佩和绿菱照顾,想来一切都好,到时瞧一瞧嬷嬷带来的信便是了。”
丹佩和绿菱知道她关心两个孩子,便常写信,托余嬷嬷带来,是以,云英虽然想念,但因都知晓孩子们的近况,心中的焦躁能得到极大的缓解。
如今,她真正担忧的,还是朝中情况。
“这趟回去,可得了什么没有?”
她从榻上起来,捧了一只手炉,塞到穗儿怀中。
茯苓将穗儿才脱下的沾了许多雪花的外裳挂到架子上,提着穗儿带回来的食盒搁到案上打开,说:“还热着,娘子先尝一尝。”
“那一家又新做了裹红豆的毕罗,奴婢一瞧,便赶紧买了来。”
穗儿说着,将食盒朝前又推了推,随后解开紧束的袖口,从中取出叠好的信,一字未说,递了过去。
云英尝了一口还热着的红豆毕罗,接过信便展开瞧。
那是一手熟悉的好字,神形兼具,风骨突出,正是出自傅彦泽之手。
自那日他从侯府离开,二人便再未见过,只靠每月里书信往来。
她未问过送给萧琰的那封信到底有没有递出去,他也没再提过,二人之间似乎心照不宣,只当此事不曾发生。
但从他仍旧愿意每月里来信,她几乎能断定,他将她那日的话听进去了。
信不长,一如既往没有半句问候,甚至连开头的称谓、结尾的落款都不曾有,便说只是自己平日随想所写文章,旁人也会信。
云英半点不介意他字里行间透出的冷漠,只要能仔细告诉她朝中近来发生的大事便够了。
十月里,萧元琮下旨召各地驻守将领入京朝见,照时日推算,稍远一些的,如今应当已准备得差不多,一到十二月,便可启程上路,赶在年末时抵达京都。
可是,傅彦泽的信中却说,就在三日前,西北边关传来急报,吐谷浑王庭那场酝酿已久的动乱终于发生,几位元老重臣联合几大家族发动兵变,欲杀慕何白,扶慕何白的兄长伏连钵上位,幸好慕何白早有防备,在数百心腹精兵的护送下,带着普安公主逃离王城,同时,派人前往北庭都护府求援。
此事属边地军务,王庭内乱,并非外敌入侵,都护府若派援军,仅需一万人便绰绰有余,如此规模,照规矩,只需北庭都护呼延岭自行决断,事后再上报朝廷即可。
呼延岭年事已高,不可能再亲自带兵,此番驰援的任务,便都落在年轻力健的忠武将军靳昭身上。
可偏偏十月里,靳昭已应了太子诏,要在年关之前抵达京都。
其中一个多月的时间,本就紧凑,再加上正值隆冬,天寒地冻,大雪覆盖之下,道路不畅,哪怕他按计划顺利平定吐谷浑王庭的内乱,也几乎不可能在除夕之前赶回京中。
消息传来,太子本该下旨,或免其入朝,或准其延后,总之,战事当前,轻重缓急自要分清。然而,三日下来,却没有半点动静。
这岂非是告诉靳昭,要么放弃出兵援助,不管吐谷浑之事,要么速战速决,然后马不停蹄赶回,总之入朝绝不能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