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东宫的羽林卫,是太子交给最信赖的靳昭,一点一点训练、培养出来的,那么吴王府兵,便是萧琰不假他人之手,亲手带出来的亲卫。
与太子碍于身份,受制礼法不同,他从来不在乎这些,喜欢待在军中,便从小与这些侍卫们一道,日夜操练,但凡有空,便是同吃同住,与他们之间,早已像手足一般,知根知底,毫无嫌隙。
今日的一切,他虽未能预料,但这么多年的争斗下,也早就明白了,最终定要有个你死我活的结局,太子看似仁义,实则根本不可能放过他,不可能容忍他这样一个抢走父皇疼爱二十年的弟弟还有命做个闲散藩王。
既要你死我活,他少不得提前谋算。
母后与舅父选错了拼死一搏的时机,他阻止不了,于是,在端午之前,在看到太子面对母后在父皇面前搬弄是非,竟当真露出“破绽”的样子时,他犹豫再三,还是回了延英殿,向父皇请下了这一道用来最后保命的圣旨。
在端午到来前的十日里,他又让这些府兵们着便服,扮作商人、农户等,分批自不同的城门出城,同时,一点点将兵器运出去——这也颇费了一番功夫,毕竟京中有管制,刀枪又格外惹眼,每回只能捎带几样,或藏在马车底下,或埋在粮食堆里,往来许多次,才将供三千人用的兵器带出去。
“”殿下,”离他最近的亲卫上前来,将队伍尾端才传来的消息报上来,“没有追兵,他们似乎放弃了。”
萧琰扯了扯嘴角,俨然早料到如此:“他们不敢追,太子畏惧人言,怕那些曾经拥护他的文臣们,看到他已经掌权,却还是不顾人伦亲情,要诛杀手足的样子。”
那名亲卫闻言,暂时放下心来,但因还记着萧琰才交代过,这一路上不得松懈,也绝不提议中途歇息,很快便又朝后去些,关注其他弟兄们的情况,随时来报。
萧琰的脑海里则在迅速盘算接下来的局面。
兄弟二十载,虽自小便有隔阂防备,但早都摸透了对方的秉性。他这样直接离京前往广陵,京都必然如临大敌,不光太子要夜不能寐,那群跟从在其身后的文臣们,定然也日夜忧心。
毕竟,他的封国吴地,实在是整个大周,除了京畿一带外,最为富庶的地方,不但每年上缴粮税占了全国的两成,更应有尽有,铁矿、冶炼、木材,便是要铸造兵器,也不在话下。
唯一的不足,便是吴地几乎没有常驻大军。
此处并非偏远边地,虽临东海,但大周数十年来,海域皆算平稳,无甚侵扰之患,是以吴地各郡县,只有如许州那般的折冲府,甚至其规制皆属下等,每府不过八百人,数地加起来,也不过同他这三千府兵差不多。
说起来,这个封地,虽是父皇千挑万选,才定下的,是对他的偏爱,但实则也是
父皇向那些文臣的妥协——这样一个地方,富庶有余,要真正操练出一支所向披靡的大军,却需要很久,在这期间,一旦有异动,朝廷便可率先以谋反之名派兵镇压。
朝臣们的心思可想而知,他这个藩王尾大不掉,自然就该削藩,缩封地、裁属臣、减供养,不予他参与吴地军政事务之权,便不会再管他,至少,如齐慎这样忠心耿直的良臣会这样做。
不过,太子肯定不甘心。
所以,他入广陵后,要做的,便是于王府中闭门,不染当地事务,表面做个闲散亲王,让太子不敢明目张胆下手。
然后,便是等待一个机会,重回京都,一举翻盘。
-
齐慎在正厅中见了萧元琮。
“殿下,”他已老迈,即便府中下人一刻不敢耽误就来报了太子微服驾临的消息,他也还是过了近一刻的工夫,才来到厅堂上,“老臣罪过,让殿下久等。”
“老师快快请起,万勿多礼。”萧元琮赶紧起身,亲自将他扶起,待他坐下,才重回榻上,一番礼节,与先时的师生之礼并无区别。
不过,齐慎却从他的细微反应里,察觉出他的心神不宁。
“殿下如今虽仍是太子,却已与从前大大不同,老臣心中有数。”他虽数十年来如一日地坚持着文人风骨,却也是知情识趣的人。
从前的太子地位不稳,需要他这个股肱老臣在旁扶持,如今已掌大权,只差最后一个头衔,自也不再需要他在前面开路,他合该将从前的态度改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