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本就不牢固的自尊心摔在地上,又踩又碾,像碎渣一样,粘也粘不成型。
贺徵朝从未想过,在她眼里,他竟是这种人。
她以前怕过他吗?似乎并没有。
她从前是这般听话吗?也并不。
她分明虚荣贪财,擅长装腔作势,又遮掩不住对他的敷衍、虚与委蛇。
她喜欢那些珠宝,豪车,别墅,不一定有多喜欢他。
但无数次的亲近,数不清的亲吻、拥抱,他看得见她看向自己时炯亮明闪的双眼;会害羞时发皱的眉头,以及红润的耳廓。
二十岁的女孩,还未渡过思春期,理应有着天马行空的幻想。
他为她建造了一场如梦似幻的梦,所以也本能地以为,她会相信作为造梦者的他。
但今天温知禾告诉他,并不是。
无力感再度袭来,所有的回应在脑内逡巡,因为苍白无力而止步于唇齿。
可不论如何,他都必须解释清楚。
“贺宝嘉未婚先孕,我是知晓这件事的第一人。”贺徵朝微微阖眼,不再隐瞒,一五一十剖析:“这是件丑闻,她还是娱乐圈活跃的现役艺人,于公于私都不得声扬,除了你包括贺家上下,我都有所隐瞒,直至现在抚养她的二伯、二伯母才知晓这件事。”
“我承认,你说的那些事我是答应了没做,但我并不是对约会一时兴起,觉得你的毕业典礼无所谓,只是贺宝嘉的事在我眼里更有必要去处理。”
“送你去学习马术、插花,是因为你说你没体验过,就像没有拍过一件卖品一样,我想让你去亲历体验。你可以将这些当做炫耀的资本,也可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当做闲暇时的调剂活动。”
说到这里,贺徵朝想起她恐惧的来源,心里不觉可笑,反而升起荒凉。
“我没有你想象中那样残忍,我是不会那样对你的。”
你虚张声势却也胆子小。
你勇敢却又纤弱稚嫩。
你是一株菟丝花,寄生于我攀附于我,是我心甘情愿供养。
“而且你应该明白。”
贺徵朝去握住她的手,放在手心是那样冰冷,又那样娇小,以至于他的话音都不由放软:“你是我的妻子,温知禾。”
“在你得到这些之前,首先你的身份是我的妻子,我不会无缘无故给任何人这些好处。”
“不是的。”温知禾摇头,泪如雨下,“我们没有真的结婚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我们没有结婚登记,没有婚礼,你的无名指上更没有婚戒。”
“你说过的,假结婚没有必要领证,所以婚戒也不常戴。”温知禾的心在麻木,面颊的泪也干了,嗓音干涩:
“这样……也算夫妻吗?”
第49章 血淋淋
水滴顺着阔叶垂落, 汇入泥地里的水洼,砖瓦铁皮屋棚时缓时轻地奏出吧嗒声, 这场滂沱大雨下到夜里渐渐有停歇的迹象。
雾气氤氲玻璃窗,屋外照明灯的暖光都变得朦胧不清,温知禾平时睡前会拉上帘子,这次她洗完澡就力不能支,头发吹得半干便直直躺倒床上。
她的大脑混沌一片,还有着情绪爆发后的酸痛,某根神经从刚才就一直抽丝, 接连她的太阳穴都在突突跳动,昏沉得根本不愿动换。
小雪刚收拾好送来的礼品, 敲了敲卧室门, 本想向温知禾询问是否要在明天开工前分发, 但敲了半天没动静,发现门没锁还向前偏移了一点点, 透过门缝,无意间瞥见床榻上的人,小雪立即噤声悄默默地关好门锁。
再到楼下,刚才将温知禾抱回来的男人已经不在厅堂,小雪有些怪异,直至看到门口那辆大G, 她才了然,大概是去车上休息了。
她对老板的私生活并不了解, 今天也是头回见到老板的丈夫,这场雨僝风僽不仅让拍摄进度暂缓两日, 还让原本看上去那样矜贵的大人物添了几分狼狈。
小雪看得见老板红润的双眼,隐约察觉到俩人之间的僵硬, 但即便作为最亲近的生活助理,有些事也根本不是她能掺和的,职业素养与道德规范约束她,看见不该看的,就不该说出去。
……
车上的司机被安排去摄制组员工的居所休息,只有贺徵朝坐在车上,静默着捱到天色渐明。
他没有抽一根烟,本身来时便轻装简行,也预料自己不会久待。
但事情总是超出预料,像抓不住的细沙,越想控制于鼓掌中,越是顺着缝隙往外流。
几个月前,那枚在燕北别墅里,经由温知禾挑出的对戒,贺徵朝的确是最近才开始佩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