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开。”
“我以后会赚很多钱的……我会像那些电视机里的人一样,你以后一打开电视,就能看见我……”
“嗯,那你要记住你的梦想,然后坚持下去。”
“我会的。”
他们断断续续睡去,又醒来交谈,然后再次睡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天空再次飘起了雪花。
江河还在昏睡,他的额头滚烫,是夜间着了凉。季知涟走去远处的小卖部,用兜里仅剩的钱买了一瓶热牛奶,喂着他一点点喝完。
她舔了舔干裂的唇,对醒来的他背手微笑:“小河,你要不要和我玩捉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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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雪雾蒙蒙的,撒在瞳孔里很冰凉。
江河对她无条件信任。
他很放心地闭眼,默数到一百,然后睁开眼睛。
北风呼啸,天寒地冻。
猎猎寒风摧枯拉朽,他的世界空空荡荡。
“姐姐,你还在吗?”
天地苍茫,江河小小的心里涌起一阵被遗弃的恐慌,他已经没有家了,他只有她。
她说过会要他。
她说过会给他一个家。
所以他固执地站在原地,任凭眉毛眼睫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他的声音一遍遍在天地间回荡:
——你还在吗?
他没有等到季知涟,却等到了警车。
第36章 知知
江入年在老校区巷子里的茶餐厅,找到季知涟。
午后的胡同,阳光从老槐树的茂盛枝叶里挥洒下,两边墙面上爬满了生机盎然的绿意,地上的蚂蚁成群结队在搬家。
那女子站在树下抽烟,长腿细腰,身量高挑瘦削,豹子一样有力量感。她穿了身白色短袖和卡其色长裤,配简单的褐色短靴,随意地倚在树下,就让他目不转睛的看了很久。
她并不是一个人。
新的男伴一头脏辫,打扮的新锐前卫,帅的又渣又苏,随口一段即兴rap,逗得她咯咯直笑。
她当然看到了江入年,却亲昵地揽着新欢的腰,笑容不达眼底。
江入年向她走来,他的刘海有点长了,软软的覆在眼睛上方,衬得秀气昳丽的双眸更加漆黑透亮,他在她面前站定,声音沙哑:“可以和你说几句话吗?”
少年神色困倦,仿佛几夜未眠。
季知涟看了他几秒:“行。”
身侧男伴低下头,她对他耳语几句,他不爽的看了眼江入年,但还是按捺住脾气先走了。
巷子里只剩下他们。午后潮热干燥的风一波波涌来,树上的麻雀在叽叽喳喳叫唤,换着腿站立。
季知涟看着他,手上的烟燃到了尽头,才恍然,扔到地上,用脚摁灭:“你想说什么?”
江入年深吸一口气:“对不起。”
季知涟神情很平静:“不需要。”
他想到刚刚那个和她过往喜好风格迥异的男人,苦涩道:“你又找到一个喜欢的人了吗?”
季知涟似笑非笑,耸耸肩:“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一直在?”
她低头蹙眉给自己点了支烟,侧颜凌厉,字字无情:“包括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
少年身体晃了晃,白皙面色血色褪尽,他垂下的眸子在惊颤,随即用力抿了下唇,饱满唇色泛出白来:“我不相信。”
他说他不相信。
她笑的前仰后合,那支烟没抽几口,烟灰太长从中断裂:“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吗?”
少年哀哀地看着她,神色空洞:“是因为我骗了你吗?”
季知涟没有回答,她已不会在他面前暴露任何情绪。
夏日的阳光滚烫的照耀在他身上,江入年却想起十一岁的那个夜晚,那个不可逾越的冬日。
他艰难的、一字一句看着她道:“那如果我一开始就告诉你我是……我,你还会跟我在一起、还会跟我做爱吗?”
季知涟静静地看着他:“不会。”
江河是她心底最后一片岛屿,也是已经沉没的亚特兰蒂斯故国。
那些绝望的日日夜夜,他是她潘多拉魔盒里仅存的希望。
她永远不会伤害江河,却也不愿再见到他。
江入年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仿佛被一只巨轮肆意碾压、粉碎过,他颀长的身子一颤,双目发黑,竟一时间痛得说不出话。
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局,那他不后悔在一开始向她隐瞒。
江入年不后悔。
他垂首,长睫浓丽,身子颤抖,似是竭力忍耐什么,一大滴滚烫的泪水砸在她手臂上,她烫着了一样,迅速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将手不动声色背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