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直没有她的消息。
月亮依然很圆。
几杯黄汤下肚,肖一妍打了个小小的饱嗝,看着月亮喃喃道:“知知那个家伙……生日快乐啊。”
江入年几乎是一瞬间红了眼眶。
这一刻,他无力控制自己的本能。
他别过头喉头微动,没有吭声。
苗淇扯了扯她的袖子,嘴皮子厉害的自己一时间也像被胶水糊了嘴,最后只得抱起双臂,连连摇头:“不是我说,你这辈子算是栽在她手上了。”
苗淇是真的觉得季知涟狠心,这打抱不平倒不是为了江入年,而是因为……她到底知不知道她们也很想很想她?
苗淇看向江入年:“……值得吗?”
江入年抚摸着元宝的头,闻言,温声回答她:“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是啊,感情这种东西,向来是没有道理可言。
肖一妍迷迷瞪瞪中,也托腮加入话题:“老师说过……嗝。幸福嘛,就是求仁得仁,快乐也一样。只要想通了这一点,无论你在过什么样的生活……嗝!都可以理直气壮。”
江入年的思绪飘向远方,嗓音清醇低沉,带了笑音:“嗯,这句话她也说过,人活着,就是要理直气壮。”
他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头一笑。
苗淇和肖一妍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叹息。
是了。
还真是。
他每次谈起季知涟,声音都会变得很温柔,很轻。
这些年一应如是。
-
季知涟在大马士城待了足足五个月。
平凡又不平凡的艾尔,内心世界比她想象的更精彩丰富,季知涟为自己曾经浅薄的记录而感到羞愧。
她待在这片土地上,虽无法完全体会她们的人生历程,却因走着她们走过的路,深入她们的生活,而感到从未有过的贴近。
第六个月,她向艾玛一家,还有在本地认识的众多女性朋友道别。
她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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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无边。
季知涟要丈量女性生命的密度与厚度,并将之视为奋斗一生的信仰。
她带着相机和笔深入多个国家的偏远地区,看到了真实的人间百态,见证了在民俗风气下女性的独有困境,也分析着因信仰、制度、战争等多种因素下造就的复杂社会现象。
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她不知不觉重新捡起了笔,开始再次书写。
她希望这些被历史淹没的女性能够让世人看见、铭记。
记录她们的苦难。
记录她们的悲伤。
记录她们不屈不挠,坚韧不拔。
记录她们像柔软的春雪,又像坚固的寒冰。
记录她们历尽人间沧桑,依然微笑着欣赏朝阳。
季知涟依然是季知涟。
她一生都在和蓬勃的死意做对抗。
和那几根深埋于血肉的钢针对抗。
她依然对自己的出生、对情感关系抱有深刻疑问。
但她找到了另一种坚固的、可以与之对抗的力量。
——人生价值和存在意义
北极星冉冉升起,照耀着她前进的方向。
第57章 第三年
第三年下旬。
季知涟险象环生的多国旅途暂告一段落。
在停下脚步前,她已在高山上的原始村寨待了长达三个月的时间。
茂密的百年大树,森林辽阔无尽,但生活环境恶劣,卫生设施基本为零。食物贫瘠,传染病症肆虐,她已预感身体健康正濒临一个界值,此次离开后,必须遵循医嘱好好休养。
她没去过新西兰,但选择在瓦纳卡小镇停留,也许是记忆中周暮对这里的讲述——那里安静又生机勃勃,人能在海滩上扯着狗絮絮叨叨挥霍一个下午。
每天早起早睡,三餐固定,拥有充裕的整块时间,用来恢复身体和整理大量的素材、手稿。
房东是一对年迈的华侨夫妻。他们让她挑选房间,她选择了推开窗户能看到湖泊和绿色草坡那间,小雨淅沥过后,细小的白色蘑菇隐于窗下翠绿枝叶间,清新干净。
小镇生活舒缓宁静,七十岁的白头翁也能脚踩红色匡威玩滑板,湖边公园里的乐队主唱也可以是白发苍苍的墨镜老太,年轻人不是一只只的遛狗,而是一群群地遛。身穿粉色裙子的长发猛男,酷到天际拥着女友的朋克帅女孩,人们大胆地表达个性并将之视为理所当然。
随处可见的果树,饱满果子熟坠堆积,被鸟儿啄食。苹果、毛栗、核桃,完全可以拎着袋子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