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进屋后,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僵住了。
“……你们怎么了?一副见鬼——咳咳咳咳咳!”你被她俩脸上的惊悚搞得一头雾水,以为是自己太过憔悴,本想自嘲一番,却因太久没喝水卡住了喉咙。
剧烈的干咳连带着身体蜷缩,原本搭在背后的头发垂至胸前,在看清那清一色的银丝时,连你自己也换上了那副活见鬼的表情。
该死!怎么全白了?!
见你咳的厉害,蕾伯蒂手脚利索地倒了杯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你床边。她轻拍着你的背,盯着你把水喝了下去。伊莎贝拉则拉了张凳子,双手不知所措的悬在空中,嘴巴里支支吾吾,一句有意义的话都没说出来。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待你咽下最后一口水,她终于憋不住了,“巨人化的副作用吗?之前也没见过谁出现这种症状啊!”
“伊莎贝拉!”听她说出“巨人化”这三个字,蕾伯蒂低声喝止,伊莎贝拉脸色一变,触电似的捂住了嘴。
“啊,没事的,我已经知道了。”你咽下那口水,表情泰然自若。
“……哈?”
“诶?”
因为担心刺激到你,在回程途中,蕾伯蒂向艾伦打听了一路巨人化的副作用,刚才和伊莎贝拉磨叽了半天,也是在商量该如何委婉地告诉你这一消息,没想到你作为当事人如此淡定,反而让她俩不知该如何应付。
尴尬之际,韩吉中气十足的声音来的恰到好处。
“啊——我们来探病了哟。”
“她今天的状态怎——”
“?!”
“诶诶诶诶——?!!”
她还是饿虎扑食一般滑到你跟前,然后被蕾伯蒂死死防住。在梦里过了一百多年,再看到这幅场景让你有种隔世之感。
“尤、尤娜?!”
“你的头发怎么会变成这样——?!”
“身体怎么样?!有哪里痛吗?!会不会不习惯?!感觉难受吗?!!”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咋呼,不过这家伙这次倒是很体贴,没要求你立马变身给她看。
四人花了大概一小时同步状况,包括夺还战的结果、各分队的伤亡情况、格里沙的笔记内容、从莱纳那继承的记忆等等。尽管尽是些老生常谈的消息,但你听得格外认真,似乎只要装作第一次经历,就能对心里的那一处缺口视而不见。
可你最终还是没能咽回那个问题——
“埃……团长他,现在怎么样?”
“……还在昏迷。”
“冲锋时被石头擦到腹部了,海隆先生已经检查过了,没有大碍。”
“哦哦……那就好。”
被子下的手攥紧了睡裙,你低头,极力掩饰自己的失落。印象中,上次得知消息后你立马就从床下跳了下来,即便两天滴水未进,也强忍着低血糖跑去了埃尔文的病房。
不过现在,已经没必要让自己这么累了。
毕竟,你已经失去了理所当然去照顾他的理由。
作为九死一生的伤员,你借着修养的名义躲在病房里。埃尔文没让大家等太久,次日便苏醒过来。半个月内,兵团就逐步恢复了运转,夺还战后的第一项工作,就是悼念在战役中牺牲的死者们。
“就这样去,真的没问题吗?”
“嗯,没事的。”
那天下起了雨夹雪,你将一头白发盘至脑后,戴上一只素色的发夹,便和蕾伯蒂出了门。
红色的凤仙花可以用来染发,但一想到会被雪水冲得乱七八糟,你也没了那份兴致。教堂中本就肃穆,悲切的氛围因你满头的霜雪,又更加凝重了几分。
你向大家颔首示意,一步步走向自己的位置。这次你特意坐得靠后了些,脚步也放得很轻,但最前方那抹金色的背影还是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转过身来。那双曾无数次含笑看向你的蓝色眼睛,流露出细微的惊异,仅做了礼貌性的停留,便不着痕迹的移开了视线。
“……”
右手无意识地攥紧胸前的衣物,你本以为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心中还是涌起一片荒芜。那是你从未体会过的失落感,甚至,连布料下的那块温热,几乎都因此停止了跳动。
哀悼结束后,就是书写给家属们的慰问信。夺回玛利亚之墙,这大概称得上壁内最为壮烈辉煌的成就,可一将功成万骨枯,221出征,仅有76人生还,那145位烈士或许连名字都不会留下,待史书工笔,一句“壮烈成仁”便能概括他们的一生。
但你们会记得。
埃尔文、利威尔、韩吉、米克……所有回来的人都会记得。
笔记簿上的方格、被撕下的自由之翼、实验室里的报告、一页页作战评级……死者们辉煌的、落寞的、崇高的、世俗的生平,是生者需要传达给后人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