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允算是听明白了,背靠沙发,长腿一搭,姿态慵懒,笑道:“可怜他们了,想做好事?”
蓝嘉点点头,最基本的权益保障还是应该争取,这件事总得有人站出来说。
“听过三十三两白银吗?”易允喝了口艳红如血的美酒,手臂搭在女孩背后的沙发上,“清朝时期普通家庭的年收入约为三十三两白银,而基本支出在三十六两左右。收入和支出的微妙不平等,会让普通人发现不管他们再怎么努力,始终无法过上平凡的生活。两者相差的缺口是经济压力,基于此普通人会想尽办法谋生,而没有时间思考和反抗,甚至出现恶意竞争,主动压低自己的劳动价值。他们的辛勤换不来想要的生活,但会让上面的人越来越富裕。”
蓝嘉皱起眉头。
“阿嘉,他们现在讨的生活,比离开矿山要好,你看他们可怜,但你现在出去,问他们有谁想离开?没有人想走,如果有更好的选择,他们不会在这,是我给了他们可以活下去的机会。你知道奥鲁姆矿山预计要开采多久吗?保守估计四十年,漫长的时间足够让一些人从年轻力壮迈向风烛残年,不过呢我是一个商人,商人重利,从事基础服务的人工,具有极大的不稳定性和风险性,例如有些人日积月累劳作后身体垮了,动不动就生病或者死在岗位上,而我需要担责或面临舆论风波,随着时代进步,科技更迭,负面消息只会越传越快,这可能会影响我名下公司的股票,所以以后我会用科技取代基础人力,二十四小时工作且规避较大风险,创造源源不断的劳动价值,才是一个理性经济人应该考虑的事,到了那个时候,你猜猜,你可怜的那些人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当然这些都跟我没有关系,我不需要对别人的人生负责。”
这是易允第一次跟蓝嘉谈论这种事,他的语气充满资本的冷漠和对扩大利益的图谋。
“剥削自古就有,从未消失。我猜你应该是看到或听到一些无法接受导致生理不适的事情,但我想告诉你,那是他们的交易,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或许出于善心想帮一把,但是绝不会考量背后的影响。我名下的矿产集团,财务部每个月会把拨款额度的文件交给我签字,用于采矿时产生的所有费用支出,这一块会有专业团队提前进行评估,保证资金充足以便采矿顺利进行。其中在设备这块,如钻探、爆破、运输、矿物质分离等。矿区的负责人们动不了手脚,无法从中拿取回扣,他们唯一能动的就只有剥削那些没有话语权的普通劳动者,就像你看到的,这个天很冷,只要在吃穿用上面稍作手脚,他们就能得到很大一笔利润,这种事放在明面上当然不允许,那么底下的负责人们为了上面的人不追究会怎么做呢?当然是给那些辛勤劳作的人画饼,三十三两白银的用处不就来了?最后他们把开采矿物的进度报表呈到总部,在原来的预估基础上居然还超额完成了。阿嘉,你又猜猜,上面的人还会计较这点小事吗?当然不会,我只在乎这座矿山的开发。”
最后一句话振聋发聩。
蓝嘉听得一愣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易允对很多事都心知肚明,一定程度上放纵手底下的人为所欲为,因为那只是他指缝里漏出的一点蝇头小利,但得到好处的人会更加忠诚地为他剥削压榨,创造数不清的价值。
男人喝光冰冷的红酒,把空杯放在桌上,他摸了摸女孩的脑袋,轻笑。
“你要是真想做好事,可以去参加几场慈善会,这是所有富家太太乐于干的一件活动。你是我的妻子,我们是利益共同体,你应该多为我着想,有些钱与其花在这种事上面,不如花在刀刃上。易太做慈善,不仅可以给你博得美誉,也能给我添点荣光,一定程度上还可以避税,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得到的回报远远超过你说的那些加点衣服和改善伙食?那些人又能为你带来什么呢?”
易允无往不利,他不会白白付出而不计较所得。拿最近的蓝嘉来举例子,他爱她,心甘情愿为她付出,哪怕现在只得到一具身体、得不到她的心。
易允不知道蓝嘉想要自由吗?他当然知道,可他不会给。他永远不会离婚,永远不会放她离开。
哪怕当时在清迈的寺庙里,白龙王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
——您要是想得到易太的喜欢,就应该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