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我可是来帮你的,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如此羞辱我?”
法华荧只觉池安唤自己一声“师兄”,都是对自己莫大的侮辱:“如果不是你研习那让妖鬼跨通阴阳的邪术,怎么可能会有今日之事?那犯案的妖鬼,必是从你手下逃出来的!它啃食人族脑髓,不知不觉间便可霸占人族身躯,控制人族如常行走!”
墙子一听,倒吸了一口气。此术与他的借尸还魂相似,但却阴毒不已!
池安道:“师兄,那只妖的确是从我手下逃走的,但是你又怎知,我修行此术,不是师傅的心愿?他不敢做的事情,我敢!他做不到的事情,我做!这是青出于蓝,你应该为我开心才对。”
“为你开心?”法华荧只觉此人冥顽不灵,死不悔改,不见棺材不落泪,“人、妖两界原本相安无事,你的邪术却让那妖可以吸食人族的脑髓,凡人莫能抵挡,你却说为你开心?”
“相安无事?你我都能见阴界之妖,也见过妖族所受被隔绝的困苦。我要让妖族也能活在天光之下,有何不对?况且,也并非所有妖族都是歹物,也应该给他们自己选择一次的权利!”
池安这番言论,墙子从未听过,更想不到,会从一个人族的嘴里说出来。
妖鬼族被天帝的结界隔绝在阴界,能见世间万物,却不能触摸感受。他原本已经习以为常——如果没有附身过袁强,感受鲜活的世间。
“妖族的事情,与你我何关?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番作为必然给人族带来大灾祸,你自己也必受反噬!”法华荧实不理解自己这个离经叛道的师弟是犯了什么病,会生出这么荒唐可笑的想法。
池安傲然道:“在绝地天通之前,人神妖鬼混居,不也一切如常?适者生存而已。况且,师兄,你以为我没有受到反噬吗?你以为我会怕反噬吗?”
他说着,褪下了身上的大氅。
眼下已经春深,暖风四处,早已不是穿大氅的天气了。池安总身披大氅,引来别人异样的目光。
池安的大氅之下,是一具瘦弱的躯体。白色的长袍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空荡,仿佛风一吹就能被掀翻。
正当众人不解时,池安又解开领口,露出自己的胸膛来。
叶秉烛在看清池安身躯的那一刻,瞳孔骤然一缩。纵然他见过了各种悲惨的死状,但此刻也忍不住浑身一麻,心神皆惊!
只见池安的胸膛,密密麻麻地横亘着无数红色的孔洞,那些孔洞如虫蚁噬咬出的一般,可怖至极。他似乎是用了特殊的药物止血止痛,身上裹挟着浓重的药味。
第64章 离经叛道
在法华荧的记忆里,自己的师弟——池安,一直是个怕痛、懒散又随性的人。
他们都是师傅收养的孩子,因为天生阴阳眼,能见妖鬼,而受到家里亲人和朋友的排挤与嫌弃。法华荧还记得,他是在一个雪天,跟着师傅一起遇到的池安。
当时大绥的北方千里冰封,寒气万里,一片银装素裹,天上鹅毛般的大雪飘飘摇摇地坠落下来,像是飞扬的轻絮。
池安年岁尚且不高,小小一个,缩在别人的屋檐一角,鼻尖已经冻得通红,但却出神地看着檐下的冰锥。他的鞋子也是破的,露出脚趾头来,也是冻得青紫。
如果没有人收留他,池安会死在这个冬天,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
他自己也知道,但似乎毫不介意。因为他的身边一直陪着一只小妖。那只妖上蹿下跳地在池安身边说着什么,企图抱着他,给他一丁点热量。但是妖是不允许穿透阴阳之间的界限的,它也不过是徒劳地摆出拥抱的姿势,互相之间绝不可能感知。
“别着急,我很快就要死了。死了变成鬼,就可以触摸到你了。”小小的池安对着小小的妖物微笑,语气中竟满含期待。
那只妖生气地伸手想敲池安的头,自然失败了。它回应了一句,但时隔多年,法华荧已经记不清了。
“师傅……”法华荧迟疑地抬头,看向自己的师傅玄阳子。
玄阳子叹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中绽开模糊的白雾。
玄阳子和法华荧本来隐居深山,从不过问人间之事,只一心修行,盼肉体羽化,飞升上界。前段时间,玄阳子突然说要出山,因为他算出自己还有一段师徒缘分。
俗缘未尽,难登上界,修行者最忌身牵俗缘。为了成就这段师徒缘分,是以池安不得不成为了玄阳子的徒弟。只是后来法华荧常想,自己的师傅算出了这段师徒缘分,又有没有算出那结局呢?
池安并不喜欢修行,他懒散又随波逐流,一点苦也吃不得。当初为了练习剑术,他不小心削破了手背一块皮,便连续三月不碰长剑,连玄阳子也劝他不得。可他又颇有天赋,法华荧学了一月的剑诀,他不过两日便融会贯通,使得像模像样,玄阳子嘴上不说,暗地里还是赞叹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