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知道。有了这文书也是一样,我这几日就去县衙给你上户籍。其实你要是不买这地,上不上户籍也无事。”这里正姓陶,为人倒也和善,知道缘由。十年前大旱,哪里是什么真的大旱,不过是朝廷堵百姓口的说辞。这里虽算是北方,但难得水系充沛,香水河的上游就是浩浩荡荡的曲江,再往南更有个六百里的平湖,这样的好地方怎会大旱?其实就是附近的一个王爷反叛,和朝廷打了好些年,兵匪一家,不管谁来,奸淫掳掠、烧杀抢夺,百姓实在过不下去,才背井离乡出去躲避。等战事结束,当官的便以田地无主,伙同豪强,将上等良田一起收了。为了不让回来的人闹事,就借口户籍没了,给人一张文书,要么到别处安身,要么依旧种地,却要给大户们种地纳租当佃户。这里也是一样,也就是这卖房的老李头太过悭吝,舍命不舍财,兵匪一来便带着儿子躲进麒麟山,兵匪一退又赶紧回来。也是因为他家的田地太贫瘠,没有豪强士绅看得上,这才得以保住。不过所幸这一两年老天爷给脸,风调雨顺,庄稼人交了田租也能勉强吃个饱。
习武既然有心在这里安家,早打听里正的姓氏,塞给陶里正半钱银子,笑道:“叔去买点酒喝,我这里现下可什么都没有,不方便招待。还请叔帮个忙,找几个劳力替我盖两间房,我知道马上要农忙了,劳力不好找,还请叔费点心,我想在这里开个茶铺。”
陶里正笑得满脸皱纹,“好,这三亩薄田指望它虽饿不死,但只能过苦日子,老李头的儿子就受不住,跑到城里去了。不过还是小哥你脑子活,想起开个茶铺。行,这事包在我身上。虽然马上就要开始农忙了,不过很多家里都是全家齐上阵,抠出几个人来还是可以的,就是工钱方面——”
“叔您放心,工钱决不会亏待大家的。”习武千恩万谢送走了陶里正。
几天后,陶里正果然带着十来个汉子过来,再修缮了里屋后,又按照习武的意思盖好了茶屋和厨房。只是银两紧张,墙都是火烧土胚垒的,房柱和梁却是他从麒麟山上砍来的,众人见他力气很大,扛着房梁根本不费事,于是个个热络起来。一月后,屋子焕然一新。习武付了工钱,又做了些菜,请了里正和工人吃了一顿,菜色虽就有几样,但量特别足,而且有酒有肉管饱,尤其这肉还是野味。大伙很是高兴,问了习武哪来的野味,得知是从麒麟山打来的,众人的目光顿时变得崇敬起来。力量大又会打猎的男人,谁都会高看几分。
大伙纷纷举起酒碗来敬习武的酒。习武端着酒碗,只是拿嘴唇沾了一下就敷衍放下了。
有人不依非要灌酒,习武没有半点不快,依旧笑着说道:“大伙别看我力气大,但在喝酒方面却甘拜下风。小时候不懂事偷喝过烈酒,结果差点送命,落下了毛病。稍微喝多点就会浑身打颤哆嗦,重则性命堪忧。所以大伙的好意我心领,这酒我可不敢多碰。还望大伙体谅。”这完全就是胡诌,但在外人面前,他是绝对不能喝多的。
听说喝多会送命,谁也不会再来劝酒。酒不劝了,有人又八卦起来,见他单身,问他要娶亲不。陶里正尤为热情。
习武赶紧笑着拒绝道:“在世上我就一个人,又是四处飘泊,谁肯将女儿嫁给我?现在是安定了,但银钱也使完了,别说娶亲,就连下顿吃饭都犯愁呢。现在先将自己肚子填饱,等日后挣了钱,再说这个也不迟。”陶里正也觉得他说得对,便没再多话了。
次日,茶铺正式开张,也许是赶着秋末时节赏今年最后一波秋景,出城去麒麟山的人多了,从宝丰城过来十几里路,正好口舌干燥,所以她这小茶铺的生意居然不错。虽然富户看不上这里,但囊中羞涩又爱附庸风雅的穷酸秀才还是会光顾的。到了十一月中旬,刨去所有开销,习武居然赚了二钱银子,令他喜不自胜。无意间听个茶客说快到冬季江鱼开始肥美,他也寻思着犒劳下自己,于是自制个鱼竿鱼篓。在这天太阳尚未落山时便关了茶铺,将里外房门锁好。在去香水河时顺路又来到了陶里正家,拜托里正找人给他家找人做俩车,再问问有人卖驴吗。
当初收了半钱银子好处费的威力还在,陶里正一口答应,只是有点好奇,问道:“你要车做什么?你自个力气足,担着担子不成问题。何必浪费这个钱?”
“叔您不知道,我力气再大,挑担子也买不了多少东西。我开茶铺才发现要进的东西太杂也多,我也不可能时时去进货。我思来想去,干脆花钱干脆买辆车,一次拉多点东西也省得麻烦了。”习武耐心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