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刻意指着那一处,当着小徒弟的面,用陈述的语气,说着疑惑的话。
“苒苒瞧见了罢,这里虽然已与周围的画布融为一体,可若是仔细瞧,还是能瞧得出来,许久之前,这儿曾被打湿过。”
她的用心良苦感动了原本还有些心不在焉的江书苒。
少女羞于自己初时对这作画第一步的漫不经心,红着脸颊,娇声承诺日后一定不会再让画卷出这种小错误。
付鱼并未责备,甚至是为之感到欣慰:“苒苒之所以会犯错,定是因为有在偷偷地练习,我又怎会阻止你呢。”
她鼓励道:“苒苒日后无需再刻意避着我,练习的时候,就让我在一旁陪着罢,这样也好及时替你处理这些无伤大雅的小失误。”
江书苒一向听她的话,虽然有些害羞自己的错误被瞧见,但还是万分羞涩地点头同意。
“那么接下来,我们便开始真正作画罢。”
用来作画的,是一根细长的毛笔。
付鱼是第一次教导小徒弟,并不打算让她单纯看着自己作画。
而是将毛笔塞入她手中,等她乖乖握好之后,自己再包住她的手,带着她一同作画。
今天要绘制的,是一副竖状画。
那么绘画的方向,自然也就是从上到下。
沾着墨水的笔锋,开始点上这卷画的最顶端。
从最顶端开始,缓缓往下。
江书苒从未如此认真地作画过,被紧紧包住的手,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
起初,她抖得并不剧烈。
但是很快,她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等到绘制其中一座山峰时,因为担心自己会画不好的江书苒,整只手几乎抖成了筛子。
付鱼面色如常,很有耐心地安抚她。
为了让她克服恐惧,明明已经画了一遍山峰,却还要带着她,在这座已成型的山峰上面,一遍又一遍地继续用墨痕覆盖。
直至这座山峰的颜色浓得都快瞧不出原本的峰形了,江书苒才颤着声说可以了。
付鱼温柔问她,真的学会怎么画山了么?
江书苒赧着脸色点了一下头。
见她如此自信,付鱼也就给了她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她仍是握着江书苒的手,却没有带着她继续画。
而是让小徒弟用这种姿势,自己画给她看。
在她鼓励的眼神中,江书苒小心翼翼地开始画第二座山。
只是她还是有些自我压力,颤巍巍地才画一半,就难再继续往下。
付鱼一如既往地善解人意。
安抚般揉了下小徒弟的脑袋,便松开了她的手,让她看着自己是怎么画的。
一圈又一圈。
一遍又一遍。
同样瞧不出峰形的第二座山,最终也呈现在了这块漂亮的雪色画布上。
自知还没能学会画山的小徒弟,委屈又内疚地落了泪。
付鱼温声用嘴亲自安抚一番后,开始教乖巧的小徒弟绘制今日的最后一样景物——溪流。
溪流并非简单画几笔便可。
它出自山涧,绘制它的同时,自是也要将山涧先绘制出来。
和方才一样,付鱼捏着小徒弟的手,打算同样教她一遍又一遍地绘制这条山涧。
江书苒开始冒了点被惯坏的小脾气。
方才未能自行画成山,眼下轮到山涧,也就不愿再认真学。
付鱼带她画了一两遍,捕捉到她眉眼之中的抗拒,无奈又宠溺地叹口气。
她松开少女的手。
这个动作被误会,以为今日的绘画学习就到这里的小徒弟,下意识就想从这书桌前逃开。
自然没能逃成。
态度认真又很了解她的付鱼,重新把她抓了回来。
身子再度贴上小徒弟的后背,一个字一个字地在她耳边沉声说。
“既已到这儿,那剩下的,便由我来罢。”
江书苒也懂得绘画不该只绘一半的道理。
一想到自己与师尊在思想与态度上的巨大差距,不禁替不够严谨的自己感到羞耻。
而这阵羞耻感,在付鱼独自开始作画时,达到了顶峰。
浓烈的羞耻感影响了她,她一边红着眼眶无声落泪,一边因为泪流太多,就连身子都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
付鱼懂她此时的心境,没有出声安抚,而是特意加快了作画速度,好让她能早些从这莫大的羞耻感中挣脱。
山涧的最后一笔终于绘制完成。
浓烈情绪压抑这么久的江书苒,身子猛然一颤,终于似泣似吟地哭出了声。
付鱼一手把软下身子的小徒弟搂着,另一只手,开始绘制自然而然形成的湍急小溪。
在她高超的画技之下,静态的溪流仿若有了生命。
汩汩的溪水不断往外喷涌而出。
仔细听,倒也能听见几阵天籁般的哗啦流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