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消息又弹出来,薄情寡义的两个字:谢谢。
陈速叉腰在客厅走上两圈,偏头看着身边那台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大钢琴,狠狠一脚踹上去,烟蒂摁在琴盖上,从齿缝里冷冷飙出一个脏字。
浓眉皱着就没舒展过,此时更像臭水沟的虫,阴暗扭曲又丑陋。
回卧室,翻衣柜找出一件黑不溜秋的T恤,气急败坏地把柜门砸得咚响,再回另一边卧室,踢响床板,微抬下巴嚣张跋扈地搡穗宁的小胳膊,声音严厉不耐烦:“起来,换衣服。”
穗宁醒了,又没完全醒,清灵眼眸微露惺忪,揉了揉,懒懒地看他一眼,又闭上,平静地翻个身,继续睡不理他。
陈速一张冷脸像冰封,高高乜着她,半晌,吐出一口浊气,大手提着她白白软软的小胳膊把人拎起来:“别装睡,起来自己穿!”
穗宁被他拎疼,皱眉扑腾了两下,小拳头握成棉花样的小石头锤在他坚硬的脸庞和胸膛,嘴里咕噜哼唧一声,说了什么听不清楚,反正不可能是什么好话。
陈速耐心告罄,把黑T恤扔她身上,濒临爆炸的人还管得了谁?
“你爸妈卿卿我我呢,谁让你生成个病秧子,再给你造个弟弟出来!”陈速恨恨咬牙,眼眶猩红睨着她,嘴角拉直喋喋不休,“你怕不怕,他们不要你了,想扔给老子,我他妈是捡垃圾的?起来,自己穿!我伺候完你妈还得伺候你是吧?我他妈就是贱是吧?”
穗宁静静望着陈速的嘴皮,等他吧啦吧啦翻完,坐起身,抓住衣服往他身上砸,漆黑大眼睛水光潋滟,在灯光下忽闪忽闪的,嘴唇下垮想哭,又倔强忍着没哭。
那个眼神……
陈速薄唇紧抿成死色,梆硬的心被狠狠敲了下,他真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渣,他该死他真该死!他一双手痒得恨不得当场把自己扇飞,喉结艰难一滚,长睫垂下弯腰捡衣服,一大一小两人僵持不下。
陈速迈腿走出卧室,穗宁紧跟着跳下床,“砰”的一声在他身后把门砸上。
陈速侧眸看着那扇门,手里紧紧拽着那件衣服,忍住了没把它撕碎的冲动,又回卧室找一件干净衣服,坐在客厅等了会儿,悄悄拧动把手隙条缝往里瞧。
穗宁又睡沉了。
陈速端盆热水,扔条新帕子进去,他放轻脚步靠近,粗糙大手托着她的后背抱起来,屏住呼吸做贼一样给她脱衣服,好在裙子不难脱,两三下就成了光溜溜的小屁孩儿。
小屁孩儿呼吸均匀,长睫毛上还挂着若隐若现的小珍珠。
陈速拧了帕子,拢起她的细软长发,缓慢又细心地给她擦身体,先擦后背再擦前胸,余光一扫,目光刹时在她胸口聚焦。
温热帕子小心翼翼靠近,心惊胆战地碰了碰。
是开胸手术后留下的刀口,收得整齐漂亮,可再漂亮又如何,那始终是刀口。
陈速错愕又茫然,抬眸看着穗宁,直到看见她两抹精致秀气的小眉毛动了动,才醒神。
他迟钝地眨眨眼,这双历经沧桑残忍的漆黑眼睛已经湿了,他沉默着抹了把脸,深呼一口气,再沉沉往外吐。
衣服穿好,再盖好被子。
拎着换下的小裙子转身离开,低头去卫生间搓衣服,眼泪跟着往水池里掉,砸破了几颗小泡泡?
让她别生孩子别生孩子别生别生!
陈速弯腰叹口气,裹满泡泡的大手贴在眼睛上,碱水刺了进去,有些睁不开。
他脚步一踉,颓懒地坐在卫生间的瓷砖上,心口淤堵闷痛,关门,点烟,在醇烈烟熏下艰难平复。
凌晨一点,新的微信消息弹出来。
陈速还坐在客厅里抽烟,烟蒂在烟灰缸里堆成了一座小山,江司甜说她忙完了,问他穗宁睡了没。
陈速回,睡了。
麻木的黑眼睛盯着时间冷笑,嘴唇一勾又回,挺厉害啊!
电话打过去,清冷的嗓音压低,带着一点疲惫的沙哑和疏离:“还有什么事吗?”
陈速冷嗤一声,问:“江司甜,孩子真是你生的?”
“是。”
“是你还敢把她丢给我?我弄死过人你不知道?”陈速紧攥手机恶狠狠又压着嗓子咆哮,手指一折捏着烟头摁在灰烬里。
这边的女人平静地眨了下眼睛,语气冷似清霜:“不是说无罪释放了吗?”
陈速张着嘴巴哑口无言,好半晌,磨了圈牙,舌尖抵着上颚弹出个轻佻的响声。
电话里静悄悄的,陈速起身走到窗边,抬头望着月亮就像也望见了那个冰凉的人:“你怀上她的时候我在哪里呢?我出来了没?”
“就那么迫不及待地跟别人搞上?还是祁跃那个人渣?你就那么饥不择食?他就那么愚蠢无能?让你怀孕还早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