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司甜很久没见过陈伟强,听说他赌博被抓了,楼下经常有老人家聚在一起闲聊,谈起陈家那点乌烟瘴气的事,都津津有味,又谈陈家对面的江家,那也总是猜来猜去,猜江司甜的妈到底是跑了还是没了,有人旁敲侧击,但江慎闭口不提。
江司甜算是领悟了,其实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陈速回来了,还是利落的寸头,蓄着两撇鬼子一样的小胡须,一身大喇喇的休闲装扮,斗大的一个挎包,双手揣兜风流倜傥地走进饭店,从包里摸出一摞钱扔宋春枝面前,红的绿的差不多有好几千。
不知道两个多月时间去了哪里,他已经年满十八,工厂流水线,建筑工地……哪里都需要他这样扎实有力的年轻人,只要有力气,随便怎么都能活下去。
宋春枝咬牙把钱收了,碍于店里还有吃饭的客人,不好指责他什么,几个面熟的客人还向陈速问好,问及他考上哪个大学了,他气定神闲地说什么学校都没考上,宋春枝气得青筋暴跳。
陈速摘了包,自然而然地捆围裙,回过头看到江慎和江司甜在店里吃饭,笑眯眯地打招呼。
店里不忙,他直接在江司甜身边坐下,她被挤得往里挪,秀气眉毛皱了又皱。
江慎本来不是爱说教的人,想到宋春枝三番四次哭得梨花带雨,也忍不住为母子俩开解,说读书并不是唯一的出路,又夸陈速厨艺精湛。
陈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厚脸皮,逮着话头问他:“江老师,您觉得我做饭好吃?”
“那肯定的啊!你这水平能赶上五星级餐厅大厨了。”
“五星级餐厅大厨挣很多钱?”
“具体多少不清楚,但肯定不少。”
“那我给您做一辈子饭,您把闺女嫁给我。”
江慎顿时哑口无言。
“砰”的一声,宋春枝扔过来的计算器正中他后脑勺。
江司甜吓得瑟缩一下,父女俩还没反应过来,宋春枝已经神速地从前台绕出来揪住了陈速的耳朵,一脸尴尬地鞠躬给受惊吓的父女俩道歉。
学校里那些流言蜚语,江慎不是没听过,一直没当回事儿,自个儿闺女能有多傲气,他比谁都清楚,但这件事一出,他终于忍不住提醒江司甜。
含含糊糊的,说高中时期要以学习为重,江司甜以后走音乐这条路,会认识很多和她志同道合的朋友。
江司甜当然明白江慎的意思,陈速对她而言,只是芸芸众生的一瞥,是无数死缠烂打的追求者中的一个。
她对陈速,只有尚可忍耐的讨厌,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
第8章 酸的太阳
◎更像她爸爸◎
太阳高挂,已到中午,本想开车回饭店,但朱瑶闹着要吃肯德基。
陈速看了眼后面跟着的江司甜,祁跃和他怀里的小丫头,穗宁面无表情地冲他眨了眨眼,又扭头不看他了。
那表情也怪,莫名其妙就是讨厌他嫌弃他,和她那个妈以前一样。
陈速问:“吃肯德基可以吗?”
祁跃答:“我没意见,穗宁偶尔吃一次也可以。”
江司甜也点头说好。
于是“两家人”又去了肯德基,中午这个点客流量不小,江司甜找了个安静靠窗的边缘位置,姜思田带着朱瑶,穗宁还在闹脾气,抱着祁跃的脖子不撒手,所以只能是陈速和江司甜去点餐。
等餐的空隙,江司甜突然说:“平时挺乖的。”
陈速睫毛轻颤,面上平静无波:“祁岁宁?挺好听的,岁月的岁吗?”
江司甜说:“麦穗的穗,安宁的宁。”
“耳朵怎么了?”陈速说着指了指自己耳边的位置,皱了下眉,“戴的是……助听器?”
江司甜陷入沉默,良久才说:“不是,是ABI体外设备,比助听器复杂一些。”
陈速追问:“先天的?”
江司甜轻点了下头:“嗯,先天的,因为早产,听神经发育异常。”
陈速瞟她一眼:“怎么会早产?”
“各种原因都有吧,谁知道?”江司甜平静地笑笑。
陈速喉中一哽,说:“早产了多久?”
江司甜:“三个月。”
铁骨铮铮的男人眼看着就酸红了眼眶,后槽牙咬了咬,飞快扭过头,藏在裤兜的手攥紧了,他深呼一口气,沉声问:“那你呢?”
江司甜冷冷淡淡地说:“差点死在手术室。”
隔了好久,好像如死的寂静,但周遭其实无比喧嚣。
江司甜抬眸望着他冷酷又坚韧的后脑勺,莞尔一笑:“我命硬,没事了。”
陈速转眸,看那双劫后重生变得无比执着又温柔的眼眸。
须臾。
陈速说:“那孩子像你。”
江司甜回:“更像她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