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刚向前伸了几厘米的指尖,猛地垂下,一个浪头呼啸扑来,四周一切都跟着坠落。
“救...救...救她!快救她!”
忽而,眼前白光一闪,檀樾的手臂朝上一挥,压在他身上那座“小山”哗地被掀翻到地毯。
额间瞬时冷汗涔涔,环视的视线虚焦良久,他才终于回忆起自己身在何处。
剧烈起伏的胸口逐渐平缓,他轻咳两声,头无意识朝旁侧一偏,冷不丁对上一双亮晶晶看热闹的眼睛。
“又做噩梦了?”
檀樾猛地浑身一怔,那双眼睛的主人跟着回过神,坐在对面床沿悠闲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语调稀松平常。
不知道这次困在梦境中,又哭喊了多久,檀樾此刻只觉嗓子直冒烟。
他半坐起身,拧开放在床头的矿泉水瓶,咕嘟嘟往胃里灌,并不打算搭理这个意外遇见的“室友”。
“你说,咱这一周旅游团都到第五天了,你怎么还在重复做同一个噩梦呢?对了,迟来的自我介绍,我叫萧煦远,之前在柏林艺术大学读雕塑系,去年刚到伦敦大学读心理与语言。”
音落,萧煦远一个空手投篮,将手里半湿的毛巾丢到对面桌沿,语气仍旧淡淡的,“其实我上周的催眠课程刚结课,拿了系里第三,看在咱俩相识一场,要不,让我给你治治?”
“不用了,谢谢。”
“别客气呀,整个旅游团的就咱俩是中国人,出门在外的,都是同胞,我不收你钱。”
嗓子湿润了些,檀樾拧好瓶盖,跟块钢板似的,靠坐在床头,脸色比屋内昏暗的光线更阴沉。
他当初报这个团,只是从加州理工办理退学后,为了避免与宋坤荷的争执,随手选了个最早出发的旅游团。
没想到阴差阳错,这竟是个情侣团。
临到出发时,他还安慰自己,情侣就情侣吧,大不了落单,总不至于还有人能比他更“蠢”了。
然而吊诡的事实证明,这世上万年不变的规律,有卧龙的地方就必有凤雏。
天知道萧煦远看见檀樾时五雷轰顶的心情,并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唯一不同的是,萧煦远是仔细研读、再三确认过旅游手册的人,本想着碰碰运气,遇见落单美女,两人同住一屋,演绎一场异国露水情缘。
结果好死不死,这“情缘”竟是跟他一样的七尺男儿身。
且又正值旅游旺季,要不是死乞白赖求着就带换间双人房,他俩就得共住一屋,同张床上共枕整整七天。
估摸着谁也不肯睡,两人大眼瞪小眼,一周下来熬成干尸,直接送进埃及博物馆。
“你是叫檀樾吧?”
本以为靠沉默就能让对方闭嘴,但檀樾还是低估了萧煦远的话唠属性。
“你名字特别,我信佛教,同音的檀越是施主的意思,听过一遍就记住了,所以...我其实听过很多关于你的事,你说你在加州理工念得好好的,怎么突然退学去了伦敦艺术大学?全球排名前十的研究所名额也是,说不要就不要了,
“啧啧...但你们这些天才好像都这样,对被人几辈子得不到的荣誉,一点儿不珍惜,唉!也不知道你们心里——”
“我不是天才。”
“行吧,忘了谦逊也是你们的美好品质之一。”
萧煦远瘪瘪嘴,抱着后脑勺同样靠坐到床头,自然地转过话题,“其实我这几天听你的梦话吧,已经大致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而且这件事应该...困扰你挺多年了?”
第41章 钢索 “我不想忘记她”
自话自说了一长串, 好不容易等到檀樾搭腔,萧煦远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毕竟白天他们跟着导游...以及四对情侣游览各处景点,他还能吃吃美食拍拍照, 总之能给自己找到事情干。
但晚上一回到房间,这人就跟个木头似的, 洗漱完就躺着,不一会儿就开始做噩梦,跟个机器没两样。
十分符合他心里对天才的刻板印象, 疏离、孤僻、没人味儿。苦得他满肚子话没处说,憋屈死了。
“在你们心理学的领域, 有什么办法能让时间倒流么?”
满室光线昏黄,萧煦远的话恰好勾起檀樾内心最不愿触碰的部分。嘴唇嗫嚅良久,无端问出这句话来。
“能啊,但能倒流的不是时间,是记忆,”萧煦远眼睛一亮,身子稍侧, “比如现在针对抑郁症和焦虑症等广泛运用的ECT,电痉挛疗法,能让你在几个疗程内, 消除让你感到痛苦的一部分记忆,催眠也可以更改部分记忆, 只是我现在这技术还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