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煞·双生枝+番外(193)

世间,哪来什么两全之策?

秦符君没有再做无意的反驳,只是点头缓缓说出了下半句:「儿臣知道了。」

他知道要怎么做了。

李定邦重病,留在战地只会凶多吉少,襄王带兵来的消息已经转来,但宋王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李定邦交给诀洛。在回宋途中,他们同车而行。

马车上,虚弱的男人睁开眼睛,一起一伏的颠簸让他胸中苦闷,他捂着胸口眼神涣散地望着身穿王服的男人。他曾经见过他,上一次见,还是那次北央狩猎。猎场上,两支飞箭几乎同时命中一头小鹿,刹那之间根本判断不出谁的更快,宋国太子下马从小鹿身上拔下箭,说道:「你的鹿。」这是正在韬光养晦的王国蓄就的风度。

李定邦虽不是天家的儿子,但也有天家的气度,他同样从鹿身上拔下箭,与秦元魁手中的箭比照,说:「你射得更深,是你的鹿。」

他们点头一笑,相互道谢,心知在不远的今后或许会迎来真正交手的一天,不是在猎场,而是在战场。君王,将军,在号角声中酣畅淋漓的决战,那一战他们会名留青史,胜者的姓名会被书写在史册上。

但没想到再一次见面,竟然会是这样。

秦元魁头发都白了,而他……他都快死了。

「本王会给你请最好的医官。」

作者有话说:

很喜欢的一章,争取把每个人物的故事补齐。

父子组:秦元魁x秦符君

阔别组:秦元魁x李定邦

接下来的故事或多或少沉重了些,要怪,就怪张子娥XD

子娥:什么?我快出场了吗?

第 92 章 安知天命

「多谢宋王好意。」李定邦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声音嘶哑地道谢,他想坐正了有模有样地抱拳,却发现有心无力。宋王抬手示意他无须多礼,李定邦微微颔首,扯起嘴角,似是在笑。这个笑容并未维持太久,他喉口一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随后声音低缓地问道:「诀洛出兵了吗?」

宋王颔首道:「战地鱼龙混杂,不可保你周全,我此番带你回国都,襄王定能明白我的用意。你且随我回宫养伤,待你身体康复,再议将来之事。」

「宋王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敌将自知时日无多……」他刚想把话说完,胸口突然一阵剧痛,喉咙如被滚石压过一般碾得生疼。几声撕心裂肺的干嗽下来,他被绞干的抹布一样扭曲地蜷缩在角落,病骨支离,不成人形。面对有过一面之缘的故人,秦元魁心有不忍,问道:「那你又为何要来?你可知你的生死有大把的人想做文章?」

「我是自愿来的。」

李定邦铆起全力半坐起来,用胳膊肘磕了几下帘框,姿势笨拙地将帘子撇开。

窗外一派萧瑟,马车正沿径乔木尚未吐芽的山地,比起早春,更似末秋。

马车处于队伍中央,自高处向下看去,隐约可见前方队伍像蚁群一样在黄土地上整齐行进。战士们不披铠甲轻装简行,唯有兵刃在走动时发出清脆有序的声响。

铛铛。铛铛。

多么悦耳的声音。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早春的凉风轻轻吹拂鬓角残发,有苍凉与温柔并存的弧度。

李定邦自以为看了许久,其实,不过片刻而已。他看不得了,每多看一眼后背都在绞痛,可他又多想多看一眼。终于病入膏肓之人撑不住了,他顺着靠背瘫倒在软枕上,嘴中喃喃道:「我太想念战场了。」

父亲守玉,兄长安国,他名定邦,生来就是要为大魏开疆扩土,谁曾想竟被一身旧伤囚困南央。他有妻儿,亦曾短暂体验过解甲归田之乐,但亲人在侧的安逸太平终究不属于他。夜深人静之时,他会背着妻儿去偷偷抚摸往日用过的剑戟。他本该光明正大地在太阳下拿起剑,却像做贼一样在深宅中苟且偷安,在床褥间残喘余生,搞得活不像活,死不像死。对久病缠身之人,天命向来不是秘密,所剩不多的时间如更漏一般敲击着濒临溃散的灵魂,一腔孤勇又该向何处安放?内心自我日夜不歇地呼唤,他终是大梦初醒般彻悟——虽不能决定命起在何处,但他至少想决定命断在何方。

他可以死,但绝不可以死在床上。

他要手握剑,死在战场上,死在敌人的刀下。

李守玉远征南蛮之际,李定邦密奏天子受长缨,命发妻陶氏连夜打好棺材,在庭院中同子女道别。那天黑得彻底,伸手不见五指,整座府邸被沉重的气氛包裹,透不出一丝亮光。

仆人擅自点灯,火星稍起,便被李定邦怒声训斥。

在那场道别中。

有人哭,但没人看得见。

他明明要去好远的地方,但妻子陶氏却能在黑暗中隐约看见她的丈夫回来了,那个人称天家三杰,攻无不取的李二将军,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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