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当年明珞公主子嗣夭折一事,的确不是偶然……」
「谁干的?」
气氛在稍显急促的问句中骤然一变,金富贵在被打断后恰逢其时地顿了片刻,说:「只是这个人……您或许不想知道。」
「但讲无妨。」
赵攸听事情和他没什么关系,本来无所事事地观摩这风月场所里布置得暧昧非常的珠帘瑶窗,与各种陈设摆件,脑海中竟有了李明珏揽着个红衫美人儿鬓影纠缠、软言调笑的画面,别说,还挺香艳。他难得走一回神,且见着了好景致,犹如微风拂体、腾云驾雾,忽然被身侧清冽果决的声音打断,一时似从梦中惊醒,耳边不停地回荡着金富贵那句「您或许不想知道」。赵攸不觉骤地一个激灵,如冷水浇头般彻底清醒,额上已渗出几缕细白汗丝,更是如快箭脱弦,一个挺身拦在中间,截断道:「等等!」
他凝眉看向李明珏,迅速把一副凝重脸色换成回了玩笑嘴脸:「人都不在了,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金老与赵攸相视一笑:「我也觉得,不如听赵大人的吧。」
从未见面的两个人一唱一和,李明珏与赵攸相觑一看,心底陡然明了。她或许同样早就猜到了答案。猜到和知道是两回事,猜测不一定对,至少还留有想象的余地,若是将真凭实据摆在眼前,今后该以何种态度面对那人?到了这个年纪演戏太累,身边亲近之人更是所剩不多,的确没有必要为了当年之事伤了彼此和气。事情过去多年,曾经在特定时局做出的决定,以今日的眼光来审视已经不再适用,只是她一听到姐姐的名字就失了分寸,若不是赵攸在场,她也许已经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真相,有时候真的没那么重要。
她本就不求明白,不知为了陈年旧事,求个明白做什么,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摆了摆手说:「罢了,你来找我一趟,就为讲这事?」
「久别台颜,怕您挂记,给您报个平安。」
没一句像样话,李明珏抿唇暗笑一声,说道:「今后之事归赵攸管,本王回宫了,你们两个接着聊吧。」说完离席而去。
金富贵眯起眼来,凝看着赵攸,不吝夸赞道:「久闻赵大人智识不凡,您早知道?」
赵攸被他那双饱练世故的眼睛看得心里发慌,笑眼里不由得失了笑,霎时感到资历尚浅还须多加历练,在金富贵的注视下讪讪地摸了摸脸,说:「直觉,直觉。」
作者有话说:
一点遥远的彩蛋,金老口中的沈书生,是小柏最初进城时拿着笔的文弱男子,原型是在画室疯狂刷钱的沈周(江南百景图)。
折煞里很多东西不想明写,很多陈年旧事就给一点线索,其余的大家自行想象吧。
红颜姐姐:这是我的主线吗?【对,是您的主线。】
【攸弟,你这神走得有点远。】赵攸:嘘,你不说她永远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没啥,就想得挺美,挺好,人之常情,挺好。你咋不想想她和你夫人?】赵攸:呸呸呸。
第 67 章 囚神困仙
张子娥原先在城外摆摊子摆得有声有色,哪知一日被几个平民打扮的宋国官兵架着请进了平原城,专门给了个小院,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都有治谁的招法,名曰好好治病,实则与软禁无异,青云客忽而变了笼中鸟、瓮中鳖,只有去,断无回,宋国用的是一招将计就计。而那张子娥更是将计就计,继续在平原城当个看病大夫,有道是既来之则安之,她此行意在来笼络人心,既然在城中住得安生,何乐而不为?
可惜苦了平原城守将许开复。他来此地以为是个美差,三磕头四送礼地讨来这么一个职位,心中盘算着和约已定,三五年必无战事,又是兵家要地,待个几年无功无过再回国都,妥妥地升官发财,哪里想到会遇到一大一小两个姑奶奶,打不得,骂不得,天天当活菩萨一般供着。尤其是那小娃,金贵得很,一天只能看五个病人不说,还每天要这要那,搞得他时而派人上天,时而派人下海,忙得脚跟子一着地就痛得钻心。龙珥妹妹是块玉石子化的,天生地养,风吹雨淋,哪有那般娇气,还不是她张子娥姐姐矫情作怪,喜欢看人为自个儿折腾来忙活去。
她没了自由,岂能容他人好过?
许开复日子不顺。远,朝廷里弹劾他办事不利,近,百姓们没日没夜地嚷嚷着要他大开城门还平原城于梁国,闹得他耳根不净,食不安寝。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张姑奶奶神机妙算,许开复遇上大佛,懒得没体面地挣扎两下,果断认栽,既然朝廷说他没本事摆不平,那不如另请高人,趁着窟窿眼儿还未捅大,早早逃出升天。无奈彼时的抢手饽饽变成了此时的烂摊子,任谁也不想往火坑里跳,做下一个冤大头。事既如此,他无可奈何,只得顶着头皮暗中摆了宴席请张子娥来,不求多的,只求她能在老百姓面前说几句好话,至少让他每晚睡得踏实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