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沈红城来得突然,苏婉柔事先也没有和母亲打招呼,所以家里并没有什么菜。苏婉柔的母亲说去附近的超市买点儿,沈红城则连忙摇头,说有什么就吃什么,无需讲究。那天晚上,沈红城就坐在餐桌前看着苏婉柔母女二人在厨房里忙碌着。后来端上餐桌的脆炒鸭肠、桂花年糕、海带汤和腊肠炒饭,每一道菜都让沈红城觉得胃口大开。尤其是桂花年糕,因为这道菜沈红城没吃过,清甜的味道让他停不下筷子。
而如今,沈红城望着盘子里的那些年糕,只觉得如鲠在喉,心如刀割。他一块接一块地把年糕夹进嘴里,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流。这些年的心酸、委屈、痛苦、无奈以及无尽的悔恨都开始在他的脑海里循环播放,他的手也越抖越厉害。
徐冉菲一句话也没说,从口袋里掏出面巾纸,一下又一下地擦拭着沈红城脸上的眼泪。
“哭哭哭,你就知哭,事情已经噉,你哭有咩用?你可唔可以好似个男人一样啊?就凭你噉,苏婉柔如果同咗你,你可唔可以保护好佢?”
沈红城没有说话,只觉得那些眼泪已经彻底模糊了视线,他如果现在开口说话,字眼里肯定带着哭腔。
“你听话啲,唔好再哭咗。得癌好多时候过死仲痛苦,你就当阿姨到咗一种解脱,噉心或者会好受啲。”黄贞一边说着,一边把手边的冻鸳鸯递给沈红城。
沈红城接过来猛喝了一口,呛得咳嗽了起来。
这个人间,就像是一个大海,每个人都像是一条鱼,带着迷茫在不断游走。沈红城觉得窗外的雨声不断地在往他的耳朵里灌,他们这七个人既像星辰,又像流沙,时常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但是生活的本质往往就是这样,亲密和疏离相伴,亲密的拥抱总是会滋生怨恨和厌倦。
“刚才你们和养老院的护工聊天的时候,我在大院里看了一下宣传栏,真没想到那家养老院居然还是吴兴杰拨款办的,开业那年,连市长都来了。不仅如此,他还办了好几家孤儿院和残障人士学校呢。”徐冉菲点了一支烟。
“这不稀奇,中国人大部分都是穷生奸计,富长良心。”
“唉,唔知江影墨佢哋点呀,希望唔好出咩岔子。佢话去攞嘢,八成系去攞咩违禁品。”
“贞姐,你就别担心了,他们有三个人呢。”
“咁你哋食几口,小雪一个人喺咁我唔放心。苏婉柔万一毒瘾发作,唔知会做出咩事。”
“贞姐,其实婉柔她……”
“你唔好讲啦,你既然都系就结婚嘅人,最好同佢之前把握好分寸。”
黄贞擦了擦嘴,把纸巾扔进脚边的垃圾桶,起身去了柜台结账。
“冉菲,你心里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胆小鬼?”
“就因为在火锅店那事儿?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啊?江影墨那人一看就是个直性子,你不可能不知道吧,还真往心里去?”
“他这种侠肝义胆的人都快灭绝了,我哪里会怪他。只是我牵挂太多了,没办法像他那样横冲直撞,而且他有时候确实太鲁莽了一点,毕竟生活不是拍电影。若是真的陷入什么险恶至极的境地,咱们七个人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脱身啊。你和贞姐也抽空跟他说说,让他适当的时候约束一下自己。我们几个人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真不想哪天谁突然就没了。”
徐冉菲摇着头说:“你俩呀,还真的挺像的。”
“不是吧,我和他像?我才没他那臭脾气呢。”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觉得你俩啊,其实都喜欢替对方考虑,但又都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你们这种活法太累了。对了,你昨晚怎么和苏婉柔跑外面去了?你别怪我多事,既然都快要成家了,就别和她乱搞。你老实告诉我,你心里是不是还喜欢她?”
“唉,没有啦,”沈红城心虚地看向别处,“冉菲,我只是看见她这样,我心里难过。”
“这就是命,能说什么啊?总之你心理负担别太重。”
沈红城点了点头,把杯子里的鸳鸯一饮而尽。
回到住处的时候,沈红城在楼下碰见了陈新柯,他应该是从外面买了些东西回来,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
“你这几天去哪儿了?”陈新柯问。
“怎么?出什么事了么?”沈红城有些纳闷。
“我是怕你出事。”
沈红城冲着陈新柯会心一笑。
“来,两位美女,吃个香梨,刚买的。”陈新柯对着徐冉菲和黄贞打开了手里的塑料袋。
徐冉菲和黄贞警惕地看了看陈新柯,又侧头看了看沈红城。
“拿一个吧,这位是这里的房东,人挺好的,就是有时候有点神经兮兮的。最近还碰见什么怪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