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秀站定嘴里发出哀鸣:“哎……呀…… ”回转身盯住凌老太,一想到爹娘入土几十年还受着她的恶骂,想着陈家已家破人亡,她心中的恶恨袭来。
只见她三两步冲到凌老太门口,与凌老太面对面站着,接着竖起她的三角怒眼,脸上也显出几分烈,吼道:“我总没拿,你的房门至此未进,骂到我名上冇得好!”
“哼,哪个骂你了?一没点名二没点姓,哪个应了就骂哪个。”
“你还不是骂我,总是肏娘骂屄,指桑骂槐,你房里我从来不进一步脚,骂我没有天理。”这竟是云秀第一次面对着凌老太,积存一世的怨愤、忍辱在这一时释然出来,驾着凌老太,要与她较高下,凌老太说一句她顶一句。
这时,荣芝从外面走进来,才止了两人的争论。
忽花池里传来一声响: “咩,你这个红勺子,刚刚见你在屎尿桶里淋了菜,现在又放在清水桶里,这是吃水呀!”
云秀听到,立即眉头紧锁,竖起阴冷三角眼,露出凶猛面目,嘴凸起使劲,她楞怔半久没想到话,突然抢步到花园,盯着朱倪,咬牙切齿说道:“你是青眼看得鬼,张嘴就是唱,你哪只眼睛看见了,对下誓,我若拿了泼粪的勺子舀了清水,就不得好!”
朱倪仍声音如雷,大喊:“好哇,我亲眼所见,转身你就抵赖。犹如说了你就要了你的命一样,往死里争辩,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就是忘性大,头天用肥淋的菜,第二天就去摘菜。赵维良,日后你婆婆摘的菜你不要吃,莫吃坏肚肠,走!我们去外婆家!”说完带着两个孩子气冲冲走出门外。
荣芝刚回到家,不问原由也骂道:“老秀,你对你没法解,这所邋遢。”
“你看见了!你看见了!做完得不到好,竟都不是好的。”云秀见了荣芝,那气更甚,声音更响。
“讲你一句你就作势打架斗殴一般,比喉咙,好!你口声大,我失你个实,不跟你争辩。”荣芝说着向院外走去。
先前云秀一嗅出身边有凌老太的气息,她就不自在,只当凌老太身影一现,她就浑身颤栗。现在当她看见凌老太进入厨灶,她那狂躁的,怒不可抵的情绪冲出她的胸膛,手里有刀就磨刀霍刀,手里有铁铲就刮锅打灶,发出刺人心刺耳的愤怒。
炒菜时,她黑心黑脸朝锅里骂:“随它炒出什么样?管他吃得吃不得。呸,忍得起我就不做,冇得她吃,吃了不讨好的。”
当她把菜放到八仙桌时,每一碗炒个烂糊黑焦,黑油锅咖顺着碗沿流在桌上。当老猫听见八仙桌落碗的声音,从壁角一个纵跳上桌,鼓睛爆眼看了看,“喵、喵”叫了几声而后转身愤然离桌。凌老太向桌边瞄了一眼,也望着菜嗟呀一声,如同她的猫一般喊:“冇,冇!”
赵书记见凌老太不上桌,连声喊:“凌主任,你不吃?”
“吃不下,连猫狗都不吃。”
“有的吃就吃一口,好吃就多吃几口,不好吃就少吃几口。”话刚说完,只见四爷已走进院子,喊道:“二哥,你不还不曾吃么?今日临时来了客,请你同我一起去喝一杯。”
“甚好!那还有什么好商量,你来请我是看得起我,我这就来。”
凌老太见赵书记被接走,赵本逵也跟着回朱倪娘家吃席,一家子都走光了,见没处发野只得又坐回八仙桌上吃饭。一围桌只有凌老太、云秀、本沫三人,凌老太又望着菜嗟呀一声,只吃了几口就将筷子往桌上狠地一放,将碗一推就要起身。
云秀见她不忿之意,怒喊:“吃得就吃,吃不得自己去做,哼,讲吃不得!”
凌老太说:“我总没说吃不得。”
云秀听凌老太歇了声,心气一涨再涨骂道:“你就是老得一醬擦菜,你总是什么花式!清油桶里只装得清油,脾气死丑,‘秋日四季送殡脸—老耷拉着’做完讲没做得,吃完讲没吃得。”
本沫听她们争口,心里突突的难受,看着母亲这么强势说话吓人,又想到姐姐曾说“她老实,老实鼻子红,表面上是老实人,心上早就阴强”
她一边想捂着母亲的嘴巴:“婆婆只讲一句,你还总不休止发癫。”一面又想安慰凌老太:“别听我娘喊,不要跟她置气,她就是喉咙大!”这样左右为难,饭也吃不下,凌老太转身回房去了。
云秀看凌老太当真不吃,心里又觉心软,如同犯了法怠慢了老人,心里想凌老太少不得要去跟荣芝、她女儿、孙女、外孙女面前告状,想到这她更慌更恼了。
凌老太径直从房里出来,把门哐啷巨响,出门打牌去了。
云秀看她已走远,又在背后指着骂道:“看你还能叱咤多久?只有哐门的份,唬我,震我,吓得鬼死。老成一滩泥,还要骑在我头上,我可不是还是原先的小媳妇。”说着扒开两脚,一边吃一边笑:“啊!没有凌老太在家,这个屋子都阴静的,犹如屙一坨硬屎,好不自在,难得吃自在的,不吃更好,犹如臭一条鱼!”说着自己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