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曾孙女来,那小手在她床上抓,一抓一油印,她怒色对她嗤嗤了两声,骂道:“出去!”
朱倪脸一放,起身走进去将女儿抱出来,大喊道:“你就是重男轻女,曾孙子在你房里你就笑,曾孙女在你放里你就嫌!”朱倪声如雷响,将凌老太怼得哑口无言。
本沫直呆呆看着朱倪,对她那炙热的口吻大为感叹,这个话在她心里积存了一世,至今都不敢说,如今朱倪竟脱口而出,像出了多年一口恶气,不知什么鬼让她凑到朱倪的耳边说:“你可知道,从前她就是这般对我的。”
朱倪说:“我早就晓得,你们都忍她,我可不怕她。”
本沫天生软弱,尤其在凌老太面前她就是弱质。听见这般斗,身上如跳嗦舞一般,震得桌子响。她大为震惊啊,往上数几十年,凌老太在赵家的地位,有哪个不服她的。
在赵家,凌老太就是权威,无一不深敬重的,哪怕对她有气有恨,亲生女儿孙女哪一个不是心底藏着不敢吱声的,尊重她像心里供着一尊神一样,如今家庭地位,被一个黄毛丫头轻易夺霸了,她竟心里难受复杂起来。
“我哪里是嫌!”凌老太不怒不嗔,竟是带着婉转的声气,心气低了又低,低眉的眼角也露出难为情的颜色。她对朱倪始终保持着耐心,一不记恨,二不怨愤,凡是想着孙子、曾孙、对孙嫂当忍就忍,对孩子得耐就耐,怕一时争了口,再惹上荣芝那一点就炸的性,弄得家里闹不安宁,这违背了她的意。
“好哇!你这老货,小婊子这样骂你都受得,平生我说一句,你倒会蹬鼻子怒眼的。好哇!要得,意得平时在她面前夸强说会,要有一个这样狠角色治你。只是我老实,做一辈子小媳妇,忍了你一世,惯了你一世。在你眼里,我忠厚老实戆,不如她刁巧伶俐奸!”云秀在一旁小声嘀咕,心里愤恨不已,她顺手一捏,手上用劲,心里顿时腾出一口仙气“啊……好不爽快。”
突然一声啼哭将她手抽离开,她这才发觉捏的是朱倪的女儿赵维一,云秀还是没改,一摸到细皮嫩肉的东西忍不住一阵掐捏就像婴儿摸到乳头忍不住揉捏起来,她脸上露出破绽,抿嘴一笑:“哎呀,不知不觉。”她将孩子揉了揉,孩子仍使命挣哭,见朱倪来问更是哭得犹如鬼叫,吓得云秀伫立一旁,一时左右不是,快脚走进厨房。
朱倪看到孩子手上指甲印,骂道:“鬼影手,对孩子时不时就拧她一下或掐她一下,不知轻重,大人没有大人样!”
“哎呀,这双魔爪没忍住?,你当还是从前的女儿,如今不同了,她们的孩子是毛肉,沾惹不得。”云秀又气又愧,摊开手看了又看。
朱倪骂云秀,凌老太暗笑,她骂凌老太,云秀暗笑,只巴不得她骂得更狠些,闹得更狠些,朱倪得一步,进一步,走一步,近一步,以至于在这个家里说风就是雨,更有恃、得势。
赵本逵这才回来,喊朱倪,朱倪不应;喊凌老太,凌老太不应;喊云秀,云秀不应。他咧嘴一笑:“哟吼,怎么了,都不说话了。”本沫也懒理上楼了。
这晚,云秀洗澡后走进本沫房里,长吁短叹道:“满女,一想到今天白天凌老太和朱倪他们这一老一少这样强势,我心里就不好过,偏我天生软弱都把我强捏在手里。”
“朱倪不是一般的烈,还做得出狠。在她心里对你有一点尊卑心么!”
“如今的社会,哪里还有婆媳尊卑,娶进朱倪这样的媳妇,更是世上少有,自她入门以来,对她从没有偏心、坏心。她那如凌老太的凶恶性格,更像是恶婆婆,如今的婆不是婆,更像是奴才婆。从前熬成婆婆就能翻身做主人,如今我也是熬成婆的人,可凌老太还在,我还是小媳妇。”
“凌老太在她面前还忍让三分。”
“老货欺软怕硬啊!朱倪恃强倚宠,偏生我老实,这一世栽到老货手里,受一世欺受一世忍!哼!可见人不能弱啊,人弱越被人欺负。好啊!朱倪这般口气她都忍啊,小婊子可以,我也可以,我已经想好了,从明天开始,老货骂我一句,我就顶一句,与她斗到底!”说着忿气走出门,夜里与荣芝耳边又细说几遍。
次日早上,凌老太一大早从鸡笼里取蛋装入盆,掐指一数少了三个,她从大宅到厨房来来回回,嘴上骂骂咧咧,眼泛凶光,那杀气滚在云秀身上。
云秀感受到了,她没什么可怕的,心里念道:“时候到了,就在今天,要是老货胆敢诬陷我,绝不示弱。”
只当她走入厅,果真听到凌老太喊:“哪个鬼影手拿我的鸡蛋,竟是哪个绝代婊子,早死爹娘的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