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昀面前的玻璃杯总也不见底,他意味深长问:“啷个不喝唉,有心事?”
“没得。”林向昀抿口酒,“确实不好喝。”
曹征端起杯子和他碰了下,“你啷个晓得关妍回来啰?”
“哥你又啷个晓得嘞?”轻轻转动酒杯,林向昀不答反问。
谁也没给谁答复,像等对方先开口,隔着小方桌沉默对视。
林向昀天生一副温润面向,四平八稳性情柔和。曹征则不同,年轻时是个炮仗筒,没少给局里惹祸。随着年纪增长,暴脾气有所收敛,办案时也练就出喜怒不形于色的扑克脸。
他不知道林向昀在想什么,但能感觉自己长久习得的震慑力,在他身上丝毫不起作用。本就带着话来的,不为简简单单吃顿饭,仰头饮尽杯中余酒,曹征先动了声色。
他板起脸摆出审嫌疑人的架势,“我再问你一次,你啷个晓得她回来啰?”
“偶遇。”林向昀声量不高,平静得很。
“不阔能!”曹征一皮鞋踢翻放夹克的塑料矮凳,“你少麻(骗)老子!”
波澜不惊捡起皮夹克,林向昀抖干净浮灰,递还。
曹征没接,偏头不看他,也不知道在气什么。隔壁桌有人探头探脑,不幸对上视线,他黑面煞星似的,“看老子做撒子,吃你龟儿嘞洋芋!”
“哥。”林向昀喊他,“喝酒。”
“不喝!”曹征两手撑住膝盖审视起他,许久,鬼使神差冒出一句,“天底下女人多得很,你未必只相得中结了婚嘞?”
像听到天大的笑话,林向昀提起嘴角,“我晓得。”
“你晓得个屁!”曹征瞪眼。
“我是晓得嘛。”林向昀挠挠头仍是笑,好似没心没肺。
一拳头打进棉花里,曹征搓火,冲出两三口抽支烟。
平复后再坐回林向昀对面,他语重心长,“当年那场大火不是意外,你小子听哥一句劝,关妍那个女娃儿不简单,你碰不得,也碰不起。”
“曹哥,你是警察,下判断要讲证据。”林向昀依旧徐徐如风的老面貌,慢声提醒。
“我有——”话没讲完像咬了舌根,曹征兀自抓起酒杯往嘴里送。
什么没喝着,杯子一撂,他改口道:“我现在没得证据,不表示以后没得。没得证据姓关嘞照样是个火坑。你鼓到要往火坑里跳,我管不到你,你自己想哈对得起你哥不。”
林向昀垂下眼帘沉默了,埋头避而不谈。
话说到这份上管它是真是假,曹征越想越来气,拔高调门,“她是回来奔丧嘞,待不到几天。你娃儿要是鬼迷心窍敢追到起她,昏搓搓跟她切广东,老子打断你嘞腿!”
“我不会。”林向昀摇头,帮他倒酒。
“老子不信!”曹征夺过酒杯。
“不信你现在就阔以把我腿打断。”林向昀伸出一条腿。
“滚!”曹征没好气地斜他,“老子鬼火冒,不想跟你个哈宝(傻瓜)讲话。”
林向昀笑笑,把剩下的菜添进平底锅。
两人默默吃了一阵,林向昀手机响。
他看着陌生来电皱了皱眉,当曹征面接起来,“你好,哪位?”
手机那头传来窦小宝的声音,“向昀哥,漂亮姐姐好像生病发烧啰。校门关啰,孔大爷不准我出切。你帮姐姐买哈药嘛。”
关妍病了?林向昀按下心下疑惑,面不改色问:“她在哪点?”
“维也纳大酒店。”
“晓得啰。”林向昀起身,沉声道,“明天把手机交到我办公室。”
那边安静数秒,音量突然变得忽大忽小,窦小宝喂喂喂几声,直呼信号太撇。
林向昀没和学生多废话,挂断电话。
“哪个?”曹征也跟着站起来,敏锐追问。
“班里学生。”林向昀边掏钱包走去买单。
曹征伸手拦他,直接从裤兜里摸出一把散票,大声问老板多少钱。人着急,没接找回的额零钱,三两步追上林向昀。
“去哪点?我送你。”他说。
旱冰场对面有药房,林向昀驻足等车过,“不用,没好远,我走路过切。”
“你娃到底去哪点?”曹征加重语气。
“去跳火坑。”林向昀过马路,头也不回。
又认真又像开玩笑,曹征听不出所以然,没等继续追问,不远处传来醉醺醺的叫骂声。
几个小青年因为互不让路发生口角,借着酒劲喊打喊杀,还有人喊说警察叔叔来了他也不怕。曹征无暇顾及林向昀,远远叮嘱他不要沉迷美色,随即快步奔向小青年们,边走边厉声高喝,音如洪钟。
“老子就是警察叔叔!”
“刚才来1608的男人走了吗?喊他上来。”
关妍开门的时候,门铃已经不知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