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丛忆心中烦闷,她很不喜欢这种无能无力的感觉,“可是妈妈,我不是要他娶我,我要他爱我,我要他心里真心地喜欢我。”
夏芝如捋了捋她耳边的碎发,疼爱道:“也不是不可以啊,有妈妈在呢,他一定喜欢你。”
正中午的阳光最是猛烈,耀在彩色玻璃的窗,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斑落在地板上,一层又一层,人人都晓霍家大宅是上海滩鲜少的顶级豪宅,却不知,还有这样独一份的景致。
霍震南坐在正厅餐桌的正位,两只手用力地捏着报纸,那天,小报新闻报道的是“霍氏商会会长霍震南久未露面,或已病重”的消息。
“哼!都盼着我死吗!”霍震南一掌击在餐台上,碗里的汤汁晃洒在桌上些许,“外头那些人就都这么盼着老子短命?”
见父亲如此雷霆大怒,霍廷锴自然也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父亲,这件事我已经叫宝兴去处理了,以后绝不会再有这样的报道出现。”
“老子这身子骨到底是上过战场的,还不至于叫人这么咒,下个月的寿宴,一定给你老子好好操办,再活他娘的二十年。”
霍震南上过战场,嘴里时常骂骂咧咧几十年,却还是不解心头怒气。
“自然,帖子都已经发出去了,您大可放心。”
“一个个的眼睛都盯着我霍家商会,老子要让全上海滩的人都来给老子贺寿,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霍震南,没那么容易死!”
也许是因为气急,导致身上的旧伤复发,话毕,他一口鲜血喷在餐台上,随即瘫倒在椅子上,椅子因为这股重力向后一仰,霍震南摔到地上,昏迷不醒。
“父亲?父亲!”
13 她是谁?
为封锁霍震南病情的消息,霍廷锴请来了两位德国医生秘密会诊,医生一致认为,他后背未取干净的子弹壳,因为停留在体内时间过久,其所含的铅毒已损及脊椎,其中两个胸椎骨的肿胀已经从背部扩展到胸部,压迫脊椎部位的神经,病情急转而下的同时,很可能会导致神经紊乱。
霍廷锴最不希望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因为那两个德国医生告诉他,霍震南依靠长期吸食烟土来控制病情,这只会提前结束他的生命。
听到这句话,霍廷锴怔住了,霍震南从不吸食烟土,他身上的烟土成分又是从何而来呢?
这桩事仍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霍震南背部中枪,因子弹未能取净,常伴有后遗症发作,不能再上战场,于是移居上海。但因南方天气总是阴冷潮湿,即便时过多年,背部伤口处仍时常出现疼痛和麻木感。
霍家请了最好的大夫为霍震南医治,概无良方。直到一个日本人带来了一种药,据说能够麻痹止痛,霍震南依赖上了这种药,并为了长期获取这类药,他答应了日本方的条件,暗中与日方组织青龙会做起了烟土生意。
随着日本在上海的势力逐步扩大,青龙会对霍家的野心也日益增进,霍震南被如此局面所困,时常大发雷霆,极大地影响了健康。自年初起,他的背部很快由阵痛发展为剧痛。
日本人只是一味地加大药的剂量,再无其他医治方法。
霍廷锴将那药拿给两个德国医生做鉴定,对方给出的结果是,霍震南多年以来所使用的药物里都有让人依赖性的毒素,那正是用来制作烟土的毒物。
这正是青龙会那么多年来控制他的手段。霍震南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期,命不久矣。而这一次,他急火攻心下,口吐鲜血,似乎是在警告霍廷锴,父亲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霍家及整个商会已是山雨欲来之势。
如此,究竟是谁要了霍震南的命呢?
是复兴社,还是青龙会?
事情似乎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热烈的阳光透过田字格样式的玻璃窗洒进来,在墙上打出不规则的长方形的光晕。
周末的午后,孟思南来到音乐学校钢琴教室的时候,悠悠的琴声传来,旋律温馨美好。而让她惊喜的是,那曲子是夏丛忆所弹,此刻,她正在里头等着她。
“夏同学这么早就来了?”
夏丛忆重重地敲下最后一个音符,合上琴盖,起身走近她,温和的面容里却满是讽刺。
“因为你住在闸北的贫民窟,而我住在霞飞路,自然比你来得早些。哎,真是没想到,堂堂的大上海舞后,竟然住在那样的地方。”
孟思南也没有想到,这会是夏丛忆的开场白,嘲讽,蔑视。“住在那儿有什么不好吗?”
“哪里不好还用我来说吗?那样下三滥的地方,怎么配得上你堂堂霍氏电影公司电影演员的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