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尽头有一个院子,红砖围墙,黑色铁皮大门,某种程度上,这是东北农家院的一种标配。那院子离河很近,离村庄倒有些显远,周围都是庄稼地,给人一种离群索居的感觉。我将车停在院门口,和庞小雨走到院门前,门是在里面上了插销的,举手用力敲门。敲了几下,趴在门缝往里看,见房门打开了,一个佝偻着背、满头花白头发的老妇人走出来。
“你们是谁?”老妇人走到门前,没有马上拉开插销。
“请问朱姨在家吗?”我说,“我们是找朱姨算命的。”
“我就是。”老妇人说,“你们回去吧,我最近身体不好,不能算命。”
“我们是外地人,慕名赶过来的,开了一宿车,费了好大劲才找到这里,你直接隔着门让我们回去,我们情绪上难以接受啊,希望你理解,哪怕给我们简单看看呢。”
她满含歉意地说:“不是我不给你们看,你们可能也懂我们是怎么看的,那根本不是我在看,那是仙家在看,现在我的身体情况没法让仙家给你们看。”
“你的话我懂,理解,那就不看了,可我们累坏了,你好歹给我们口热水喝吧。”
她犹豫了一下,拉开了插销,将院门小心打开,“进来吧。”
我观察她,六七十岁年纪,枯瘦,眼窝塌陷,满面病容,大概是多年受到疾病折磨,也许是”通灵”的折磨,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更老许多。我边走边打量着院子,面积很大,左右都是菜园子,眼下菜园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白雪覆盖着园地。
“正常人阳气重,仙家上不了身,是吧朱姨?”庞小雨说。
“是的,每给人家看一次,对自己的阳寿都是一次减损,等于生一场病。”
“所以能不走这条路,就尽量不要走这条路,这就是一条拿自己的生命为千万百姓服务的路。老仙家们用这样的方式给自己积功德,修炼自己的道行,为了回报那供养他们的人,帮他们给人看事儿,让他们得到一定的回报。”我配合地说。
“这不是想不想的事。”朱姨转向我说,“命里面有这个机缘,躲是躲不开的。”
“所以要留下些香火钱,这可绝不是说贪钱,人家拿自己的寿命为大众指点迷津,这绝对是应该应分的。”我走到房门前,发现房侧还有一条窄道,“朱姨,你家这院子够宽敞的,还有个后院吧?”
“啊,有。”她打开门,招呼我们进门,“农村谁家都有后院。”
一进门就能闻见香烛的味道。朱姨领着我和庞小雨进到西屋,西屋里有个很大的神龛,里面有牌位和神像,还有大量贡品和器物。房间各处堆放了很多整盒包装的香烛和祭祀之类用途的物品,应该都是出售用的。
“你们坐吧,随便坐。”她拿起一个电热水壶转身出门,“稍等一会儿,我去给你们烧些热水。”
我给庞小雨递眼色。
她立即心领神会,起身跟着朱姨往厨房里走,说:“我去帮忙。”
见她们俩进到厨房里,我立即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轻轻打开对面东屋的门,探头往里面看。可惜里面没有人,只是一间寻常的卧室。就在我将要缩回头并关闭房门时,房间里的一个东西忽然像有磁性般用力吸住我的目光。把目光重新投去,见是一个挂在墙壁上的相框。那个相框有一个27寸电脑显示器那么大,里面是三个人。厨房里,庞小雨正和朱姨闲聊家常。伴随着水龙头往电热壶里喷水的哗哗声响,我眯缝起眼睛用力看那相框,发现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虽然是彩色照片,但也绝对是二十年前的老照片。照片中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面容精致,笑容甜美;左边是个中年妇女,一眼能看出是朱姨;右边是个中年男人,如果把中年男人的头发去掉,显然就是张强的脑袋。我大吃一惊,原来朱姨和张强是一家的,如果朱姨和张强是夫妻,那么中间那个少女不就是后来遇害的张爽吗?这说明什么?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说明姜红频繁去强子串吧可能不是巧合,找工作处处被嫌弃的崔菁菁被强子串吧留用可能也不是巧合。
听见厨房里接水的声音已经停止,我赶忙关闭屋门,退回到西屋。
庞小雨先进来,手里握着电热壶。朱姨跟在后面,指挥庞小雨将电热壶放在加热底座上。按了开关后,电热壶很快开始发出嘶嘶的响声。朱姨从柜子上的一个托盘里拿起两个玻璃杯,转身往门外走,说去厨房洗杯子。
“麻烦你啦,朱姨。”我说。
“我到厨房里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庞小雨小声对我说,“你发现什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