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邱飞后,我和庞小雨接连去了几家黑舞厅,最后在铁西区的火凤凰舞厅里找到了杨大龙。那里位置比较偏僻,在一个晚上用来停放某路公交车的大院的后面。他脸皮松弛,梳着油腻的大背头,正在舞厅里跟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跳贴面舞。我把他从舞厅里叫出来,给了他一百块钱好处费,冒充作家收集写作素材跟他聊张爽的命案。
“真是时代不一样了,以前我跟作协的人吃过饭,人家都是一身文气,现在是什么人都能写小说。”杨大龙歪着脸,一边抽烟,一边讥讽地打量我。
“作家有各种风格的,就像小说也有各种风格的。”庞小雨说。
我笑对他说:“我听人说你和张爽搞过对象,我想你肯定了解内情。”
“谁说的?”他顿时恼怒。
“我得给人家保密,同理,你今天跟我说的话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可没和张爽搞过对象,我追过她不假,这我承认,可她没同意呀。”
“那人说你们俩当时爱得死去活来,够写三十集电视剧。”
“放他妈屁,我倒是想,人家张爽不愿意,当时嫌我长得老。”
“张爽遇害,你觉得凶手有可能是谁?”
“爱谁谁,反正不是我,她那时水性杨花,今天跟张三,明天跟李四,上午王二麻子,下午木头六子,说通俗点,就是男女关系复杂,多亏当时我不具备作案条件,不然还得被当成嫌疑人审讯呢。人言可畏,老弟,你瞧,今天就是个例子,我明明没和她谈过恋爱,可还是有人说我和她谈过。一想起她我就气,当时我为了追她,快要把心掏出来给她看,可她就是不同意,你说气人不气人?寒心不寒心?分明是瞧不起我。这回好,落了这么个下场,当初要是跟了我,哼哼,兴许没这下场呢。”
“也不能怪她,那时毕竟年纪小,看人容易走眼。你刚才说当时你不具备作案条件,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有不在场证明?”
“我当时在看守所里呢,怎么犯案?”
我很是意外,“当时你在看守所里?因为什么?”
“为了一个女人跟人打架,就不跟你细说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我怀疑他是嫖娼被拘留。
“如果你当时不在看守所,真可能被警察列为重点怀疑对象呢。我听人说你和张爽有一阵子闹得挺厉害,甚至你去过她家砸窗玻璃。”
“这些传闻你到底都是听谁说的啊?这点陈芝麻烂谷子都给翻出来了。是,我承认我干过这件事,主要是那天我喝多了。再说,我也没白砸玻璃呀,我砸了她家两块窗玻璃,她爸那个老王八蛋找人把我给胖揍一顿,我吃了大亏呢。”
“她爸叫什么?去哪能找到她爸?”我想,跟张爽她爸聊一聊也是有必要的。
“叫张强,开一家小饭店,卖麻辣烫和烤串,叫强子串吧。”
“什么?”我愣住了,看向庞小雨,庞小雨也愣住了。
我和庞小雨离开火凤凰舞厅后,直奔强子串吧。
33、闺蜜
天已经黑下来了,强子串吧里的食客渐渐多起来,我和庞小雨走进串吧时,一个中年妇女正在里面忙碌,见到我们俩立即上前接待。我们告诉她不是来吃东西的,是来找这里的老板的。老板张强正坐在柜台后面,面无表情地看向我们,我们朝他走过去。
“这么快就找到新服务员啦?”我走到柜台前说。
“没有,实在没办法,找我家亲戚临时过来帮忙。”他不解地看着我和庞小雨,“你们不吃东西来这里干吗?”
“想跟你聊几句。”我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向他。
他犹豫了一下接在手里,“聊什么?”
“偶然间得知一件事,是关于你女儿的事。”
“哦,很多人都知道,我又是做买卖的,你知道不奇怪,怎么了?”
“听说凶手至今没被抓到。”
“因为不知道是谁呀,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办案警察退的退,升的升,案子没人再过问,估计永远不会抓到凶手了。唉,我老了,快进坟墓了,死不瞑目啊。”
“现在你是一个人生活吗?”
“跟我老伴一起生活。”
“怎么没见到她呢?”
“当年我老伴因为女儿的事受到很大刺激,晕倒了几次,后来总是哭,之后这些年睡不好,吃不好,身体越来越差了。最近几年已经基本不出门,每天躺在家里静养。”他抽了口烟,看向门口方向,眼神变得迷离,“我经常想,假如我女儿不出事,我们家现在会是什么样呢?她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了,肯定已经结婚,而且也有了孩子。我的外孙子,或者外孙女,应该才十多岁,正是招人喜欢的好年纪。每天放学后,或者放假时,就在我这小饭店里玩儿,跑来跑去的,多幸福的场景。现在呢?这日子一天天过去,没有盼头,其实就是在等死。我后悔啊,后悔得不行。说实在话,女儿早早毕业,并且早早处男朋友,每天在外面到处乱跑,这都是我们当家长的失职。我们那时为了生活,每天忙得什么都顾不上,忽略了对她的教育,更忽略了对她的管束。说到底,是我们害死了她。孩子是无辜的,要么不生,既然生了,就得对孩子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