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礼的第二天,初颉就去签合同了。本以为会心有不甘,但签字的时候却异常平静。和签转下协议时没什么不同,甚至用的是同一支笔,笔尖同样角度摩擦纸张,唯有墨迹所在的甲乙方转换位置而已。
下午初颉独自飞去沪城,很匆忙。只随身携带了一个二十寸登机箱,剩下的等回来再收拾。
沪东机场卫星厅落地,下飞机走到出口都要二十几分钟,还好没托运不用等行李。婚礼后的疲惫叠加飞行的疲惫,走起路来整个人都很飘。她打车来到钟云家,按照给定的信息上楼,钟云开门,一股长期无人居住的气息扑面而来,气息中缓缓现出他那死气沉沉的脸。
初颉给他了一个拥抱,双臂紧紧地箍着,手掌没有摩挲,而是轻拍他的背后。她感觉到他的身子骨是散的,重新组装到一起是她此行的任务。
这天晚上,钟云睡了一个整觉,抱着初颉他心里踏实。有时候不需要那个人真的替自己分担什么实事,只要她在,他就觉着办起事来有底。
第三天,初颉陪着他回了趟新疆,按照父母的意愿,把母亲的骨灰取回上海。他的父母早年从上海支边到新疆,就再没机会回到家乡生活。父亲临终前落叶归根,再把母亲接回来,安葬在他们生前一直惦记的地方,虽然已经陌生到分不清哪条路,但今后也不需要认清了。
“你也别折腾了,就在沪城呆着。云伏夜初的事儿我都处理好了,就是咱们住的院子押金退不了了,我直接把你和钟云的行李打包,和我的一起发回沪城去就得了。”
“那也行,本来想着再回去一趟,起码做个告别……哎,算了,没啥可留恋的了。就是林哥跟宝宝要背后骂我了,说好的办完事还回来……”
十天后,叶一舟也飞回沪城。比起钟云那里,他家有人气得多,朱蜜已经霸占他的房子好一阵了,初颉和钟云也来吃过饭。叶家爸妈有分寸,知道朱蜜一直在这里,却也从没有主动探望过她。这么多年来,他们习惯给叶一舟足够的空间,朱蜜属于儿子关系里的一部分。原本还担心儿子可能要在采南扎下了,他们一百个不愿意。如今朱蜜来了沪城,儿子也要回来了,他们还有什么可着急的呢?顺其自然胜过拔苗助长。
采南合伙人在沪城重聚了,这一天他们五人一起安放了钟云爸爸的骨灰。墓园在奉贤的一处海边,远离市区,风更加潮湿。事情办完,几人开车兜风,路过海岸的最佳观景点,白色的车停在在灰色的水泥桩旁,他们站在离海最近的地方眺望。
“沪城竟然也有蓝色的海。”初颉说。
“就是海滩不咋地。”叶一舟挑刺。
“有海也没意思,这地方海鲜不行。”宁芙摇头。
“这不会违停吧?”朱蜜回头看一眼车。
“老妹儿,这连摄像头都没有。”钟云用手指了指四周。
“小初初,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和叶一舟一起来帮我家做呗,反正我这离职率高,一直都需要人手。就是工资这块肯定给不到那么高,但是呢,有前途啊!这块我跟你说过的呀!我们旅居项目前景太好了!”
朱蜜一脸坏笑。
“你可闭上可爱的小嘴吧,天天给我画饼还不够啊,还要祸害初颉。初颉,可别听她的!”
叶一舟捂住了朱蜜的嘴。
初颉默不作声,钟云终于有力气抬起手臂,搭在她的肩膀。初颉右边身子一沉,温暖是有负重的。
夕阳逐渐下落,海中橘色颜色愈发浓重。他们站在海的对面,相顾无言。不约而同地从沪城离开,聚在采南;又纷纷因事离开采南,返回沪城。
巧合是缘分,契机在缘分的夹缝中生存。
我们为体验这大千世界而生,实在不应执着于困扰,却忽略一路的美好。
初颉向右看去,远处驶来一摩托,白头盔、绿衣服,交警叔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