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情报机密不感兴趣,你们大可放心。天算仪是我们一起起的名字,可观测天文、演示天体变化、掌控时辰更替,它集这三样作用为一体,如果营造出来,跟这文轩阁差不多高。”程寰起身,看着文轩阁的屋顶。
李鸦九思索:“那打仗的时候,若预知了天气不好可及时撤退,也可利用天象牵制敌方,掌控了精准时辰那更了不得,不再依靠打更人,那是何等自由!”
霓月好奇道:“天上的事也能看到了?”
程寰点点头,“我擅长营造和天文,耶律骨薇擅长算法,天算仪的运转离不开精密的算术,我们二人长处融合到一起,才有了天算仪。”
“你怎么……会跟辽人认识?”卫聿川疑惑。
“我去过辽。”
一年前,应天书院。
程寰入院的第二个年头,已经凭借卓越的天资和勤恳的成果成了应天书院最知名的学子。书院先生们特批程寰可以按照自己节奏上课,不必每堂课都跟众人一起念,也让她代批阅文章、指导学子们的营造课业,程寰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师姐。”
袁时谦的独子袁澈、金部、户部侍郎的小儿子也都被程寰指导过功课,在应天书院,程寰是拥有特权最多的人,有学子崇拜她,也有人恨她妒她,还有人像李鸦九一样把她封为真神。
程寰心思都在学问上,平日不言苟笑,面对差劲不入流的功课,更是嘴巴像漼了毒一样狠,很少有人没挨过她骂。
“写得很好,下次不要再写了。”
“你的脑子空无一物,我能看到这里算是仁慈。”
“这里写得很好,但应该不是你写的。”
“你怕是吃了菌子才写出这么癫的东西。”
……
“你看看她狂成了什么样子!我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女子!”比方大宗受不了这份当众羞辱,经常破口大骂。
程寰淡淡地瞥开他的图纸:“幸亏这张图纸只有你我二人看过,不像是人想出来的东西。”
彼时程寰住在袁府中,一个穷苦村落走出来的女子,凭借着学识跨越了阶层,获得了工部袁时谦的赏识,成了他名义上的义女。
天算仪的构想诞生在程寰进应天书院之初,袁时谦大力资助她研究,只是和她约定了一份契约,程寰只能归于他门下,若为他人做事,越过他考取功名进入其他派系,需要赔付袁时谦在她身上花过所有的精力和银两。
程寰对封官赏爵没兴趣,看了看契约没有问题便画了押。
“我发现不对劲是在袁时谦一次家宴中,那时候他是个小小的工部主事,他邀了工部、户部的老友,聚会到深夜,他们盛赞袁时谦的学识和天赋,他所做的营造图纸和建设构想居然得到了圣上的夸赞,他们说的那些,全都是我的成果。”
“从那以后,我所做的每一样,都成了他的,他借此一步步高升,一直升到了礼部尚书,我手里的文章和图纸全被他夺走。如果反抗,就是一顿打骂。”
“袁澈看到了都会护着我,他连袁澈一起打,袁澈是个单纯赤忱的孩子,在我看来这是做学问非常珍贵的品质,只他天资确实一般,甚至稍有愚钝,袁时谦不满袁澈总是书院吊车尾,也不愿相信他怎么就生出个这么平庸的孩子。”
“他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呢?一个心智肮脏、灵魂丑陋的赝品罢了。”
“应天书院学业届期满前夕,翰林院的学官邀我入他们门下,可助我通过科举,进朝做官,光宗耀祖,郭棋那时候已经被他们哄进了院中,有次他被罚扫流芳塔,问我,从穷得一日三食只吃馍就蒜泥的小村到了这繁华京城,做学问似乎并没有做出个一二三来,他还要坚持吗?做学问为的是什么?”
“我那时突然想通了,我要参加科举做官,以我自己的本事,不需要靠任何人,我要当大官,越大越好,这样我就可以把从书院里、翰林院里、尚书府里看到的书、悟到的学识告诉更多的人,什么官学不得流入民间,这道门,要从我这里打开,凭什么抬头看到的都是同一片星空,百姓钻研天文术法就要被抓?司天监那些人霸占着各式仪器,平步青云?”
“我告知袁时谦要离开尚书府,袁时谦得知翰林院的官员与我的联系,要我赔于他八万两白银,呵,八万两,能把天算仪完整造出来了,他以此来威胁一个脱离控制的血包。”
“准备离开汴京那天是辽使团离开汴京的日子,和平之后,这算是头一次正式名义的使臣访问,各部的大臣代表都去了欢送宴,袁时谦本没有带去,但应天书院选了我去,宴会中辽人几次想与我私下谈谈,我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我不会答应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