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五谷有轮回,善恶终有报。是不是因为在青龙州有狸花猫被逮住,枉担了「赤狐害孩儿」的虚名,现在遭报应了?
有报应也该冲着陆大人去,那都是他的馊主意,凭什么让秦宁代为受过。简直不敢想象等她醒过来,得知自己的救命药是从猫屎堆里萃取出来的,会作何反应。
这一路北上,玉安公主真是时运不济。堂堂大塘贵女,先是闻过了鸡屎还不够,这会子居然还要吞「猫屎」。陈仓和不急的表情一言难尽,史郎中蹙眉斥道,“岂有此理!有药对症可用已是难得,尚且不知能有几分效用,哪里好笑?!”
不急低下了头,陈镖头连忙端正了神色,拱手施礼道,“大夫息怒,是在下粗鄙了。只是提到「诗草」,陈某不由想起了原先塞北遍野都是的「湿草」,湿淋淋的「湿」,先生可曾听说过?”
“哦?”一听到遍地都是,小陆郎君来了精神,他久居边塞多时,从未听闻这种野草,正在纳闷。但见史郎中点头,“正是同一种药草。”
既然是同一种东西,缘何还会同音不同字?陆坦尚未理出头绪,只听陈仓道,“那样的话先生不必忧心,我知道哪里有这果子,不能说要多少有多少,入药该是够的…”
小陆郎君点头,“我也传信回京都,问问太医院…”
“万万不可!”不等陆坦说完,另一半话便被史郎中硬生生抢下来截断了。
少见史郎中有如此激烈的反应,急病慢先生,这老先生向来一副胸有成竹你莫急状,就算被仇家追债,逼到了不得不自断一指的狼狈境地,也是淡然处之,剁就剁了吧!无妨~
此番这是何意?
气氛瞬间凝固,正尴尬间,不急出言打圆场,替他家少爷问道,“话说这药如此之妙,我与大公子在塞北的时日也不短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陈镖头说「原先遍野都是」,难不成是流年不利绝种了?”
“可不是么,”陈仓也忙不迭地活跃气氛,“数十年前这就是野草野果,当地人都用来——”
陈镖头忽然噎住,面色一滞不往下说了,挠了挠头改口道,“呃——我去看看杨先生可有赶来~”,之后便急匆匆跑了。
装神弄鬼,吊人胃口,陆不急也顾不上跟主子打招呼,快步追出去拽住他,“哪有话说一半的?不说休走!”
哎。也罢,搁谁也好奇,陈仓掩着嘴压低声音道,“有啥好说,「湿草」顾名思义,就是湿答答黏唧唧的野草,果子又苦又涩,全不中吃,农户都用来喂猪的…”
不急庆幸自己跑出来了,没在少爷面前进一步失态,玉安公主命运多舛啊!他清了清嗓子,整肃了一下衣冠,方才又进了屋。
厢房内,史郎中也对陆大人解释了方才失礼的缘由,“郎君有所不知,史某年少之时,也是心怀家国天下的热血男儿,家师曾带着毕生积累的医理药典投奔现在的陛下当时的太子,结果连太子的面都没见到,便被夺了医书丢了性命…”
只因当时的太子妃要求入了太医院后,师父所有独家秘方须为皇家专供,再不可服务于草民。彼时的太子妃,那不就是当今的孙皇后,陆坦猛然想起了凤仪宫里豢养得那些狸花猫。
“所以塞北三州的湿草被斩草除根…莫非改名为「诗草」,是借着犯了外邦神教的「湿婆神」的名讳?”陆大公子着实擅于举一反三。
“大人真是绝顶聪慧。农户之所以用诗草及其果实喂猪,是因为这样养出来的家畜不易生病,但直接入药用于人身,却毫无疗效,家师尤爱他那只小狸奴,这一仙方也是偶然得之,本想献给朝廷造福四海,谁知却落得了那般下场…”
从此史郎中浪迹天涯,再无入世为医官的心思。陆坦皱眉,对不急道,“那陈仓是如何弄到这草的?”听他那意思数额还特别巨大。
不急低声道,“是金掌柜,在她那同福客栈的花房里头种了些,自产自销,外人无从知晓…”
陈仓的相好金姐儿开得客栈,即可以饮茶吃饭,也供住店歇脚,后院子里自有菜圃和家畜窝圈。小陆郎君颔首,难怪陈仓的话接得快,这是好不容易找了个台阶借口,估计金娘子还是不大理他,“让他万事小心,切莫再连累金掌柜。”
一干前因后果理顺,已是夜半时分,史郎中揉了揉酸痛的后腰眼,叮嘱这后生哥儿道,“老朽去小睡片刻,郎君切不可给大小姐盖得太厚,她须体寒脉缓些,方能保存元气,剔出那残存的金砂。”
陆坦点头称是。不急送老先生去耳房歇息,守夜的医女换了班,轮番给秦宁和冬葵翻身按摩,记录脉象,更换药纱,再看那小娘子,只管沉睡,竟如毫无知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