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广苑(64)

探花先生与太子间绝不是师生矛盾那么简单,据陆坦所知,将近二十年了,太子暗中从未放弃搜寻杨宜简,谁知他竟从未离京,就躲在大广苑,真是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杨探花神色淡然,未见有多苦大仇深,“当年事发突然,杨某一介书生,无门第可撑腰,无权势可倚靠,只得仓皇出逃。幸而遇见老安邦侯爷外出游猎,躲在他的鹰犬笼子里偷偷出了城。老侯爷想助我出关,可我心有不甘,老人家便把我藏进了苑子,托付给了一家猎户。”

“喜婶便是那家猎户之女?”

“正是,”杨探花颔首,“只不过当年她还是喜娘…”

十几载的雨打风吹去,天地已换,容颜已改,旧事无人再提。陆坦沉吟道,“此番先生随队出关作何打算?莫非还是要移居关外?”

“非也。”杨探花坚定摇头,抱拳道,“杨某决计唯陆大人马首是瞻,共谋大人所图之事。”

第49章

与昔日恩师重逢,对方亮出了一副生死与共大义凛然的追随者姿态,仿佛已全然知晓了陆坦正在筹谋的大事件,如此突然的身份转换让小陆郎君一时间很难习惯。

错愕须臾,陆坦试图轻松化解,“先生言重了,学生不过是奉命办差,其中夹杂了不少一己之私,担不起先生如此赤诚…”

面对他的回避,杨探花并未气馁,“我只问公子一句,公子屡次三番远赴千里,是不是因这二人?”说罢食指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了「太」与「贰」两字。

澄清的水渍顺着木桌细微错综的纹路渗到深处,字迹在火盆哔啵的房间里迅速只剩下斑驳的残影。陆坦面色一凛,收起了笑模样,起身请杨先生移步里间的罗汉床,取来纸笔,与杨宜简相对而坐,笔走龙蛇写道,「彼时阔然年幼,先生能否将当年之事如实相告?」

杨宜简迟疑片刻,终于接过笔来,饱蘸浓墨开始奋笔疾书。

他写一页,陆坦看一页,看完便丢进脚踏旁的火盆里焚毁,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杨探花才放下了笔。

见对面的郎君烧掉最后一页后脸色凝重眉头紧锁,杨先生轻声道,“阔然自幼心胸旷达,遇事向来不喜自寻烦恼,可这件事上,宁可远走他乡也不做佞臣,足见心中另有一片河山。”

陆坦喃喃道,“学生粗鄙,并无先生所言的「大义」,只是不愿为虎作伥…”

“不尽然,”杨探花拦下了他的妄自菲薄,“那片河山想必是用来兼济苍生的。”

这题目就扩展得有点大了,陆坦扪心自问,他的目的,或者说志向,是否真得如杨先生所说得那般高远。

他不过是个衣食无忧的大家公子,厌倦诡谲多变的朝堂,疏于打点人际关系,讨厌昧着良心做事,只想当个无拘无束的泥腿子。家国天下这些祖辈津津乐道的宏图大志,对他而言如同镜花水月,不够写实。

如今情愿跑这一趟,也是打着忠君的旗号免于受制于人,如此说来,说「兼济苍生」也不为过,顺便。

一旦某个平庸的梦想忽然被拔高到了某种超然物外的高度,当事人的第一反应往往会是不自信,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这个能力稳住局面掌好舵,想到此,陆坦不禁问道,“先生为何选我?”

论资历论背景,择一权臣或内阁老臣更有胜算,现成的就有当朝大儒岑老大人。

仿佛早就料到阔然会有此一问,杨先生不疾不徐道,“因为杨某跟陆大人一样,不愿拖累他人殃及无辜。大人手持敕走马银章,没准还有尚方天子剑,趋避得法,颇有胜算。更重要的是…大人不会对秦家小姐不利。”

此时秦家小姐已将一根软烂入味的肋排啃得干干净净,扔进骨碟发出叮当一声脆响,吮了吮指尖才算心满意足。秋葵端起炉灶上温着的水壶给她家小姐净手,秦宁瞥了一眼紧闭的东厢房门,问道,“杨叔进去几时了?”

不等秋葵答话,蹲在窗棂边埋首吃得津津有味的陆不急闷声道,“快一个时辰了。”

这位仁兄,大快朵颐之余倒没忘了当差。秦宁稍加思索,吩咐秋葵道,“再去给我端一碗肉。”

秋葵原地没动,蹙眉道,“好吃小姐也明日再吃吧,莫要积食了。”

秦大小姐摇了摇头,低声道,“那两位闭门半晌,定然不是闲聊,等他们出来,本小姐说不定就有事儿干了…”

然而等东厢房的门一开一合 ,两位谦谦君子作揖拜别,直到夜幕低垂,也没见有什么事儿能给秦遇安干。冬葵顺着经脉给她捋着胳膊,帮她消食,秦宁眉头拧成疙瘩,怎么想怎么不对劲,陆坦不可能这么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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