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架不住皇帝陛下的本子已经排好了,他非要按部就班地往下唱,当即下旨急召陆坦和秦宁上殿面圣。等待之余,今日有点过于活泼的皇后娘娘继续踊跃发言,“万岁,臣妾早有听闻胡屠人氏喜好以武会友,稍后若局面僵持不下,我朝也来一场「比武招亲」,如何?”
第26章
孙皇后的话说得半真半假半玩笑,逐鹿殿登时传出了阵阵欢笑。这笑声乍听起来轻松,其实就是名副其实的官场笑——阿谀奉承中糅合着冷眼旁观,主打一个捧场。
在场笑不出来的大概就三位。
一是安邦侯。俗语云「一家有女百家求」,现如今这是怎样?侯府嫡女要抛头露面跟人「比赛」争夫君?再说安邦府又不是武学世家,宁儿只略通些骑术,哪里会功夫,这不是让她以身涉险。
二是陆尚书。尚书大人丝毫不觉得「二女争一夫」的戏码有何荣光,这哪里是「争」,分明是「戏」。此等儿戏若当了真,那秦氏之女若是输了怎么办,阔然真入赘去西胡屠给这位裹着一身狐裘的外邦女子当上门女婿?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皇后孙氏的亲爹真是老迈昏聩,白当了那么多年的礼部尚书,怎么教导的女儿?这等不成体统的馊主意也敢公之于众。
三便是乌丸公主。大塘皇帝真是拿她当孩童般戏耍,不对,几乎是羞辱。她本来是背靠一国前来和亲招夫,结果现在搞成先要和他们大塘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世家女一较高下。这笑面虎老狐狸是在杀她的威:别以为是个公主就自诩高贵,能否配得上我大塘男儿郎犹未可知~
接下来秦氏就比较为难,她势必要代表大塘女儿家「出战」。若是赢了,那算是保住自己「原配」的地位和大塘的脸面;若是输了,那安邦府一族乃至整个皇室都要跟着蒙羞,今生今世她也就只能孤独终老了…
群臣各自在心里有自己的算计,须臾,见秦氏长女昂首阔步而来,不由得暗自唏嘘。但见这女子从容而来,姿容皎皎而不俗媚,身形窈窈而不病娇,云发丰艳,蛾眉丹唇,举手投足间尽是掩不住的英气。
真是女大不中留,如此风姿标致的小娘子早日出阁安安稳稳相夫教子多好,非要趟这个浑水,可惜了。
好事者想起了若干年前秦氏女和二公主的那段争执秘闻,得罪谁不行你非要得罪皇帝的女儿,看见没,公主报仇十年不晚。
秦宁的妆容打扮得少有的正式,叔伯老丈们复杂而略带惋惜的目光她尽收眼底,但她不在乎。忍一时轻松一世,他们不懂。
两位妙龄丽人立于丰神俊朗的小陆郎君左右,从皇后娘娘这个高高在上的角度看下去,那画面和谐唯美兼具异域风情。一个诡异的念头在娘娘脑海中一闪而过:这仨孩子要是一块儿过,也挺好的…
呸呸呸!荒唐!正妻只能有一个,想什么呢~
陛下正要问询,忽闻宦官急报,钦天监司辰师求见。但见那司辰师十万火急小跑而入,“启奏万岁!微臣昨日夜观天象,东南方惊现「双星伴月」,实为不吉,恐有水旱失调大灾大难之兆!”
安邦侯眼角微跳,太史局那帮神棍,成日就会危言耸听。往年真正闹灾荒的时候从来没见他们相出来过,祈雨也没求出来过几滴,装神弄鬼替陛下做局倒挺积极。
不用说了,天象和地上这三人的纠葛一合,接下来的事情顺利成章:三日之后,乌丸公主和秦氏遇安将于围场之上比射箭,尽人事以安天命,以破金木合月之凶兆…
群臣喏喏散去。安邦府和陆府这等窝囊,同僚中却无人敢有非议。这是赶上这两家了,算他们倒霉,陛下不但擅长在围场上一箭双雕,在国事家事上也一石三鸟。孙皇后是多么谨小慎微之人,一向处事沉稳的国母焉能在大殿之上信口开河,这肯定是经过了圣上的首肯,说不定就是陛下的授意。
一场插科打诨下来,削弱了西胡屠的气焰,彰显了我大塘国威,兹事体大,区区两家小儿的婚约又算得了什么。
陛下这也是借机在给各位王侯国公敲边鼓:先皇是嘱托「爱护国士」,但那国士是指为国建过功勋的诸公祖上,不是尔等。如今你等能享受我李氏王朝赏赐的锦衣玉食,全靠祖上的荫封。
忠君是一切荣宠的大前提,若想这份富贵延续,那皇家有需要时你就得责无旁贷地给我上…
雁过斜阳,晚霞尚未散尽,皇后娘娘于行宫设晚宴为乌丸公主接风,并无一朝臣男子参加,更别说陛下。美其名曰唯恐汗臭污了女香,实则是把公主殿下直接归入了女眷之流。
除去了白日间的锦绣华服,乌丸公主换了身窄袖皮袍常服,腰封上的红宝石熠熠生辉,发间未点珠翠,足下的金锦小蛮靴旁插了一把短小精悍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