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坦垂眸毕恭毕敬道,“陛下回宫处理家事,微臣自然不便跟随…”
李鍪颔首,未再多说。
激流勇退,适可而止。此番若小陆郎君护驾回宫,那就不再单纯是「近臣」,直接扶摇而上成了「权臣」。临危救驾,大广苑里被镰刀抵着脖子的老大人们都看着呢,那可是天大的功劳。
可陆坦自知,任你再大的功劳,也不能踩在皇家的脸面陛下的面皮上。
谁说太子「谋反」?不过是儿子受罚不服气,意气用事犯了忤逆而已。只是待天下人不再好奇了,流言蜚语不复存在了,这桩「家事」陛下私下要如何处置,那便是另一说了。
总而言之,李垚这太子之位,怕是坐不稳了。
春回大地,溶洞里叮叮咚咚的清泉之音尤其清脆。偶尔一两束日光透过石缝落下来,散成了一盏盏五彩斑斓的光栅。秦遇安信步向前,眼前仍有些幽暗,心中却被这点点微光照得格外亮堂,她随口问身边人,“三殿下会如何?”
“还不如太子。”陆坦脱口而出。
李垚是野心太过于蓬勃,李岘则是心窍太多且没开对地方。
他哥找他联手,许他事成之后跟他「分家」,将北疆都护府还给他,并出兵助他拿下西域,自此雄霸大西北。李岘假意答应,将大广苑的情报交给哥哥,可心口不一,在地道出口设下埋伏。
若跑出来的是父皇,他便顺水推舟地救驾,将太子这逆贼拉下马;若跑出来的是他哥,他则大可以乱箭诛杀,谁让幽闭中的太子抗旨不遵跑出来了呢…
可太子也不是等闲之辈,绑了左右两位丞相当傀儡,当即祭出一波反杀。他这个病怏怏的弟弟越活越精神了,早晚是个祸患,与其日后再兴师动众的夺嫡,不如跟亲爹一铲子撮出去得了~
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各路消息明明指向镇远大将军已返回边塞,北疆大都护还尚未进京,陆坦无官无爵无人可用,谁能想到他能想到守陵军。
话说至此,秦遇安驻了足,看着他如黑曜石一般晶亮的眼睛,有些骇然,“明明是你一铲子把他俩都撮出了局…你莫不是…要助李岭当太!…”
陆坦上前,一把掩住了她的口。
环顾四周,不急和冬葵将东珠揣进了口袋,远远地东张西望装瞎。他松开她,顺势捞起了她的手,攥住她的掌心继续前行,嗓音中尽是千帆过尽后的粗粝与淡然,
“这岂是我想就能成的事?你也算博古通今,我来问你,史书上哪位君主大权在握后不是立他的意中人为正宫?哪个不希望心上人的孩子继承他的江山衣钵?莫说天子,凡夫俗子亦是如此…”
因为你在我心中,所以想和你携手同行并肩而立,想跟你有个孩子,和你一起将他抚养长大,这是自然而然的事。
穿过晶莹剔透的晶石道,踏上苑子里的青草萋萋,他一直没有放开她的手,也不管有没有人在偷眼旁观。走到轻烟弥漫的佛堂前,大和尚在用他们听不懂的梵语喃喃诵经,他双手合十向神明祈愿:愿今生今世,她所得皆所愿;三生三世,她所得仍为所愿。
而他的愿,便是她心之所愿。
第109章 终章
大塘元宝七年,佛骨移入京都提灯寺供奉。适逢上朝之日,陛下有旨,佛指舍利此后每三十年迎进皇宫,供皇室贵戚参拜。有大臣提出每三十年一入宫是否睽违太久?
皇帝轻描淡写道,“法事盛大,难免兴师动众劳民伤财,此番就有诸多百姓为礼佛而弃春耕大忙于不顾,过犹不及…”
别说是平民,就连太子殿下为了瞻仰这一千载难逢的佛家盛事都以身犯险越了「狱」。陛下心意已决,无人再敢多问。奏本奏得差不多了,陛下一眼瞥见了吊在队尾无所事事的陆大公子。
这几日外邦使节和外埠地方官陆续抵京,其中不少人与小陆郎君相熟,势必要给陆大闲人一顶官帽子戴上才好出去社交。陆坦一听又是任职事宜,肃清了嗓子道,“陛下圣明!臣自幼醉心百工之术,别无他求…”
打住。陛下一挥手,侍立一旁的福似海揣着两根伤指忙出来宣旨,「陆氏长子陆坦实乃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文武兼备,品行出众,特封其为工部侍郎,以彰其才德~」
从七品通判跳到了正三品工部二把手,可小陆郎君仍不是太满意,但是瞥见亲爹的一记回眸杀过后,便也住了口。
退了朝,小陆侍郎忙着笑纳同僚道贺,场子正热着还没出宫门,小太监便急匆匆地奔了过来,“传陛下口谕,宣陆大人进宫觐见~”
陆大人这不就在宫里呢么?还进什么宫。圣心难测,百官面面相觑,莫非陛下后悔了?这官儿给太大了?还是陆尚书又不开心了?